“怎么样?这一手有点意思吧?”百里坼将玄罡七打往身后一背,潇潇洒洒把身一转,正看到七首蜈蚣的七个头颅在空中依次爆燃。他的炎曜咒中的日曜真火精纯程度远在蜈蚣体内的火焰之上,如此已高就下,以火引火,其体内用于控制、吸引日曜真火的种种火毒便不再够用……况且百里坼的炎曜咒爆炸之力本就够强,沈鹿不还说他这符咒更适合开山挖矿吗?
哎?说起来,沈鹿呢?这个小魔头看完明月奴的舞就不知哪儿去了啊。
“混蛋!得瑟什么,还没完呢!”
百里坼正在出神之时,忽听得沈鹿娇叱一声,不知从何处杀将出来,匕首之上,缠绕浓厚元磁,除此之外,更是自地下“勾”出一张元磁巨网,观其架势,竟是蓄势已久。与此同时,百里坼面前那蜈蚣被炸断的腔子里忽得涌出一股浓绿毒液,混合这蜈蚣体内夹杂火毒的鲜血,箭射而至!
这本就是那七首蜈蚣与敌偕亡的招式,水缸粗细的身子里储存着何其巨量的毒液与鲜血,一旦受了致命伤势,便是全力爆发。若非被爆炸之力阻了一阻,这一口毒液脓血便能要了百里坼的性命,便是此时,百里坼也是一时惊忙,不知所措。
好在沈鹿将那元磁巨网掀了起来,将那毒液整个兜住,那元磁匕首在空中虚挥一记,口中怒喝连声,终是将这毒潮盖了回去。要知道,她虽潜伏良久,埋下了这元磁巨网,可她所擅长的毕竟是种种灵巧、狠辣的刺杀法门,此等硬碰硬的斗法本就不是她的所长,这一番施为亦是要鼓上全副真元。
便是那蜈蚣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这等毒潮,一处之下,坚硬的甲壳亦被蚀破,销筋化骨的毒火亦在其身上爆燃……不多时,整个蜈蚣的巨躯便是销蚀干净,唯有那小院正中的巨缸法器仍是金光闪耀,吞吐烈焰。
沈鹿也不管那法器如何,冲向百里坼,劈头盖脸就是呵斥:“画出几张鬼符真以为自己就是张万福了?拜火教的邪灵精魄也不放在眼里了?要不是他们为了穴地攻坚用上了这只蠢蜈蚣,你这修为早就被吞得连渣都不剩啦!”
一边骂一边也是手脚齐施,劈头盖脸地将百里坼打得懵在原地,可那粉拳之上不加半分真元,甚至力气也是欠奉,百里坼除了有些不明所以,倒也没有什么。
“沈……沈姑娘……在下也是经验不足,不知道拜火教这些邪祟法门的根底……话说,方才,你去了哪里?”
百里坼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沈鹿更是炸起毛来:“那可不是,少捕头急人之急,说起这拜火教的事儿自然就忘了我了,我又没藏起来,你还问我去了哪里?”
拜火教的事儿也是你让我答应下来的吧?百里坼腹诽一句,可看着沈鹿这气鼓鼓的架势终是没敢还嘴。
他这厢云里雾里,那厢白静姝却是看得分明,这沈鹿看过明月奴的妙舞之后,心思本就激荡飘摇,隐约间就觉得,自己及不上明月奴那勾魂摄魄的魅力,自然便要有些气沮。而后百里坼与徐襄陵二人说起拜火教之事,又是心无旁骛,极是专注,她一时插不上话,这份不快更是梗在心头,赌气一言不发。及至这小院之中爆发争斗,她本想出手相帮,可百里坼喊上了徐襄陵却没有喊上自己,她这心头又是一紧,忍着眼泪便是独自布下那元磁巨网……
沈鹿本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只是这些年来东奔西走或是行杀伐事、或是修无情法,一来二去又如何懂得人情世故?纵是一心想为百里坼做些什么,却也拿不出个切实章程……其实男人啊,尤其是百里坼这个年纪的少年,需要的又哪儿有那么复杂?像她和明月奴一样,静静得看着他们,看着他们纵横恣意,豪情冲霄,这份安静守望加上眼中的崇拜,便足够让他们心折。
其实白静姝比之百里坼与徐襄陵,不过是长了一岁,可在他眼中,这两个纨绔又有那个真的见过风雨?别看那百里坼几次三番在清漪馆显示不俗武艺,在这人情一事上,也仍是个雏儿。但见多了王鉷、李林甫这样通晓世情的人精之后,她也难免觉得,百里坼和徐襄陵身上尚未退去的那种“真”反倒更加可爱些。
之前白静姝所想的,便是尽可能的寻一个王鉷那样的大官儿,附庸风雅,一掷千金,最喜欢养着她这样成了名的花魁清倌人。只要是对方的家中没有苛严善妒的大妇,多嘴饶舌的妯娌,能让她有了清清静静的地方,安安稳稳过足半生,她便是心满意足。可刚才她自上二楼去遥观百里坼与那峥嵘恶兽相斗,她的脑海中竟有一刹那闪现一副画面,一种她在这风月场上送往迎来四年间从未想到的可能——她躺在眼前少年强健的臂弯里,那里或许有汗味,有些呛鼻子,但闻着令人安心,而他为了保护自己,挺枪杀败世间的蝇营狗苟,诸般龌蹉……
这种日子又怎能真的属于自己!
白静姝默默摇了摇头,那种日子又怎能真的属于自己?世上本就没有白莲,出淤泥而不染……一旦一头扎进这名叫清漪馆的烂泥塘,自己的命数就已经定了下来。那徐襄陵是巨贾徐靖南的独子,换了寻常的郡主之类,他都未必看得上眼,至于那百里坼,自己前些日子鬼使神差也是托人去查了他的家境——开国县伯之后,父亲戍边,家中只有母亲一人,但母亲亦是忠良之后,自有一番气度,对百里坼管束也是颇严,以自己的身份,哪儿进的门去?
哎,真是没用,怎么又想到这里去了。白静姝暗骂一句,却是施施然追了上去,拉着那大发雷霆的沈鹿说道:“沈家妹子不要生气,这男人嘛,谈起正事儿来,都是这般讨人厌的架势,好像这世间只有他们手中的活计是大事,是正事,其实嘛,又有什么了不起了?最后还不是要我们女人出来兜着?在姐姐这小院里谈事儿的达官显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犯起混来都比小捕头和徐公子来得烦人。”
“白大家,明姑娘的事儿还是你……”百里坼还待争辩,却见那沈鹿竟是被这一番话说得熨帖下来,不禁也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