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方大印,就将濒临爆破的血傀熔池完完全全的镇压了下去,被煞气顶起的地面重又恢复平整,四射的血光亦都消散无踪。整个血煞盟笼罩于逸散的符法灵光之中,一派祥和景象,就是一众为刀网割伤的血煞盟弟子还有赵洪泽本人的伤势都是瞬间便好了八成,至于埋伏于四周的天隐刀网,想想亦知早已消弭于无形。
而百里坼仍在痴痴地望着人造星天之下那正在逐渐消散的重重宫阙,他可以肯定这座宫阙乃是张万福所在的三洞云宫,那意态遄飞的持印道人正是张万福本人。而他所使用的,虽说主要是三清观一脉最擅长起醮之术,但是仍有符法应用的痕迹在!这符,是他看得到、摸得着的,同样是符法灵光,他的就不能做到瞬息万化,不能堪此造化之密?
“定心!”见此情景,邢克法却是不喜反忧,修行一事,有个长远的参照确实是好事,但也要有按部就班、水滴石穿的稳重和缓。尤其三清观的法门,在讲究灵机感应之外,反而是最重一境一证,将那境界落到实处。此时百里坼参详张万福的符法运化痕迹,可以说是其有志于符、有感于符,却也可以说是其初涉符道的不自知。天下符修何止十万之数,能像张万福这般将符窍摆弄得如同行云流水的才有几个?更别提这一张符书背后是整个三洞云宫的庞然大力。百里坼若是早早开始醉心于此,立时就要生出知见障,妨害其对于本身境界的理解,套用一个佛门言语,便是“无始无明”。
百里坼闻言立即凝定心神,将心思从那符光之间抽了出来。他心智不差,想想亦知其中的不妥之处,只是心旌荡漾,一时总是难平。
“坼儿。张万福真人于符法一道上,几乎已是走到了穷途。他虽出身三洞云宫,但一向是喜欢符箓犹胜起醮,但云宫法门终究难以符箓登仙,他才又转修醮术。他如今施法,时有符箓痕迹,但根本法门却在起醮之上。像刚才那枚符箓,其实并不是寻常符法的思维,并不能通过其千变万化的符形去解构真元,所谓的“借一切法”,其实也就是无从借法。”邢克法见其自迷障之中脱出,亦是开始为其解惑:“本来以师傅的层次,也不能揣度张真人施法的始末,但此时也只能先将我的思路说说,为你印证以解惑。”
“张真人如今应是身在三洞云宫之中,应该是借重禅天宝玉感应到了此间危局,如此殊途之间如何施法呢?直接起醮将三洞云宫投射于此?张真人自然是做得到的,但是如此施法所耗甚大,也有些用力过度之嫌。他多年来与禅天宝玉气机沟通,早已形成了感应,于是,他便借助这感应遥相定位,输送极其稀薄的几颗灵气星芒过来作为符窍,这些符窍只是用来搭建一个基点,作为其隔空设醮的根基,所以他才会如此设符——只求借到尽可能多的元气,在此暂时化现一个观想所出的云宫,连投影都不算,但已是足够。然后再以之施行印法来镇压血傀熔池。”
邢捕头这一番说法确实是有些艰深,说得百里坼也是云里雾里,但他多少也是明白了一些,就是用符法借了法力搭了个戏台子,唱的还是起醮的戏码,说穿了,还是符法那四两拨千斤的思路。
“我说,师傅,你就早早料到这张万福给襄陵的那块宝玉还有如此灵效?襄陵现在在哪,我怎么没见他?”百里坼甩甩想疼了的头,也不再纠结此处过多纠结,如今鬼市这一番乱局已了,那沈漠似乎也已经鸿飞冥冥,如今也该是善后的时候了。
“襄陵嘛,为师没让他跟来,可他自己又怎能耐下性子在王家老号等你?”邢捕头说完这句,便见襄陵从血煞盟那已经坍塌的正门走了进来,却是一脸的好奇憧憬。很显然,这一位当事人对于张万福的隔空施法几乎一无所知。
“坼儿,你是否觉得为师这是在做一场豪赌?师傅坦白和你说,我虽说也有也有一些后手,但最多就是能够护得你我不死,重伤都是难免,这血煞盟的一众修士就只能任其化灰。王家老号在这天穹之上所设的星空亦不是单为照明,作为防御阵法而言,也是独步天下,绷到最后一刻,他们也会出手相救。但若是那般局面,我们此番前来收编王家老号,长远借重其势力的计划便要打上许多折扣,毕竟我们刚来就惹下如此祸事,且又无力收场,自然要被其小看。所以为师赌这一番看似是搏命,实则不然,反倒是将李相所掌控的势力寻了个合适的由头堂而皇之的展示在这王家老号的面前。”
同样是危难临头,邢克法却能在瞬间理出这些条条框框,将一个死局化作展示獠牙的机会,这其间的急智、亦或是老练之处,也远非自己所能企及。百里坼此时不免也有些心冷,莫说是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人臣之极或是成玄英、张万福这般的大德真人,便是邢捕头与沈漠这样的人杰里,自己真能抢出一番天地来?
“邢捕头,方才那可是三洞云宫法相?”赵洪泽是血煞盟中修为最高之人,恢复起来也是最快。方才那一方大印压下,不但补全了他摧谷过度的灵气,甚至带动他多年以来的许多沉珂、旧伤都有松动迹象。如今他稍有起色,就急急前来为自己,也是整个血煞盟前来道谢。
邢捕头一指襄陵,又向着天空遥遥一揖,道:“这一位徐公子,乃是巨贾徐靖南之子,亦是张万福真人的嫡传弟子,与小徒是从小玩到大的挚友。至于方才的一番景象,自然就是张万福真人为了护持弟子,隔空召请云宫法相,遥施神通。”
“无论如何,赵某仍是代血煞盟阖盟修士谢邢捕头与张真人的大恩,血煞盟从此愿效牛马之力。”赵洪泽也是在这鬼市之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物,又怎会不知这此次灭盟之灾也是邢克法这对师徒惹来的?但此时深究此事却没有丝毫意义,邢克法已然展现出其背后的庞然势力,自己还真的敲他竹杠,要些补偿?说到底不如趁此机会示好,在这大树之下寻一片阴凉。
“好说,但这当牛做马却再也休提,待此间事了,我自会去与王鉷王大人一叙,给你们血煞盟寻个合适的位置。”
“如此最好,那我们现在……”
“赵兄,且陪我去趟那王家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