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归疑心,可做好的计划却也不会轻易更改,百里坼二人还是跟随许谦回到了血煞盟中。血煞盟这总堂倒也极是符合“小门小户”的定义,不过是个较深的院子,将将能够满足一盟修士生活、修炼之所需。所选方位倒是还有些讲究,一应布置也别具匠心,颇有培养煞气积蓄血威之效,像百里坼这样的玄门修士,至此就会因为横生的煞气感到不适,但对血煞盟而言,就是有利修行施法的佳处。
“小捕头,你看这血煞盟的总坛如何?”小二往客房的太师椅上一趟,又是恢复了以往的惫懒神色,观其形貌,倒也符合被收编的散修应有的气质。
“极是简朴实际,于血煞法门也颇有增益之效。”百里坼不明其意,只能草草应答。
“许兄,你觉得小捕头的判断可对?”
“小捕头明察秋毫,吾等小派不行奢靡之事,不求派头气势,足够自己修行就好。”
小二听罢却是长笑:“许兄你这就不厚道了。你这院中的三个养煞法阵用料粗糙,绘制亦极不用心,却偏偏做的极是显眼,骗的了谁?藏在地下的几个玩意,血气冲霄,手笔倒是极大,是你们老祖宗的遗泽?”
“在陈兄的灵觉面前想瞒住地下那‘血傀熔池’看来是绝无可能,那池子确实是当年老祖宗所布,乃是盗取了三座杀人盈野的将军之墓,盗出煞气盘结的尸身,再以秘法练成血傀,作为接引血煞之核心,再以血食祭炼。一应血煞法门在池畔都能有极大增益,池中煞威如沸更能用于制造血煞法器,可说此池是我盟立身之基。”许谦此时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被人将宗门秘境揭穿也是不恼,还侃侃而谈介绍了起来。
“哦,听起来倒是造下了不少杀业啊?”小二眉毛一挑,却是恙怒。
“还是那句话,虽说杀业不少,但未逾幽司之矩。”许谦似也熟悉了这号人物的说话方式,只是避其锋芒。
“许兄啊,可愿听我一句?你们血煞盟之所以混成今日这般田地,多半就是因为太过谨慎。你们修血煞法门,本该是肆无忌惮的性子,却偏偏想做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架势来,靠为人炼器为生,这本就与法门不和,久而久之,心性与法门矛盾,便成了修行路上的第一等的障碍。再其次,这‘血傀熔池’血气冲霄,若能将其摆在明面,这气势便完全不同,无论是招新弟子,还是与仇敌谈判,有这熔池在背后,无形之中便添上许多底气!”
小二兴高采烈地与这许谦商讨着血煞盟的经营之道,百里坼却是心中郁郁。他虽不算是嫉恶如仇之人,但血煞盟这般又是盗墓,又是以无辜之人做血食祭阵,他却是十足不齿。如今寄人篱下,受其托庇,日后也要承其人情,想想就觉得十足窝囊。
“这位小友说得确实极好,修行便是修心,我辈修炼血煞法门自当比旁人多出几份血性才对,我又何尝没有想过把这几个装样子的狗屁法阵拆个干净,将那‘血傀熔池’露出来显显我血煞盟的气派?”小二那话方才说完,便有一位老者推门而入,拊掌而笑,显然是对其说法极是赞成。
“但小友可曾想过,这鬼市之中,与血煞盟规模相仿的门派共有七个。比血煞盟规模大上很多的,还有两家,算上牵头的王家老号,便是有三尊佛爷坐镇鬼市。这三尊大佛、七个小鬼,无时无刻不想着将血煞盟从鬼市之中挤出去。只要得罪死了其中一家,于我辈便是灭顶威局,你让我如何不惧?如何不慎?小友散修出身,孑然一身,被擒不过是为幽司效力而已,吾辈若是一朝失势,那便是满门皆灭。这血傀熔池虽说也是公开的秘密,但若是放在实处,那便是授人以柄,落了口实,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小友可担得起?”
老者在门中的地位显然比那许谦要高出许多,自老者进屋之后,许谦便侍立一旁不再言语。小二听了这段反驳也不搭话,其实他做出一副百无禁忌的模样,一方面是要继续打压那许谦的气势,一方面也是因为心里紧张。沈漠的实力他如今已经有些摸不准、吃不透了,按道理以其性格,既然开始对百里坼下手,必定就会是让人无法喘息的连环杀局,此刻风平浪静的模样非但不让人安心,反倒是更让人担心接下来会遇到何种杀招。
老者见他不再搭话,便转向百里坼:“小捕头,老夫赵洪泽,乃是这血煞盟如今的盟主。今日之事,概因误会而起,虽说犯到了大唐幽司的刑威,但我门中亦有四名弟子丧命。所以今日之事,还望小捕头不要再做追究。”
“盟主此话便折杀本捕了,今日因我之故,致贵盟数名弟子身死,实非吾愿,如今贵盟仍是施恩与我,借我栖身之所,以避强敌,与我实有大恩,又何谈追究?”百里坼起身一揖,他对这血煞盟虽无半分好感,但此话说的并不违心。沈漠其人与沈氏重楼绝不好得罪,纵然血煞盟也没得第二条路可选,于情于理百里坼仍是记下了这份情谊。
“哪里话。”赵洪泽也不再纠结于虚礼,只是道:“小捕头的行踪老夫已差人向王家老号的监察报备,他们自有秘法传讯,邢捕头此刻应该也快赶到盟中了,小捕头请先用些酒水,静候邢捕头前来。”
“‘血屠’赵洪泽,你对本捕的脚程估计的可是不准。”赵洪泽话音刚落,邢克法话音又起,原来邢捕头已是到达血煞盟驻地。
“邢捕头。小老儿近年来血食用得日少,功力都有所衰退,便是不愿意再犯在你幽司的手上。这‘血屠’的外号,年轻时尚且叫得,如今又哪里当得上?”
“杀业一事,一旦造上,洗刷又如何容易?一日承此恶业,一日就担得起这份凶名。”
“恶业?邢捕头玄门出身,也信这些秃驴的教条?”
“信则有、不信则无,佛门大神通也不是空穴之风。赵洪泽,你近来管束血煞盟,倒是让我清静了许多,往日之事我也不想再与你计较。既然今日你的弟子救下了我幽司子弟,我自会与你……”
邢捕头此话尚未说完,脚下青砖忽然巨震,整个地面兀得隆起,砖缝之间射出道道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