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见此人总算是是回过了神来，心神也是一松，这心思立时亦是活泛了起来，方才成玄英所说的话中是有一处蹊跷，他已是咂摸了过来，这个念头他必须抓住：“玄英道兄，你刚才说这张万福的三洞真文最擅者乃是祈禳、设醮？”
“没错，世间诸般宗门的顶尖法门，多半都是要与自身所处的洞天福地有所勾连，张万福的三洞真文亦不能免俗。其三清观所拥之洞天真名乃是三洞云宫，长安的三清观不过是一个凡俗造就出的外相。三洞法门修到了极处，阳神化现之时，可勾连相隔万里处的洞天灵机，借力于三洞云宫积累百年的灵气，所到之处无不是三清道场，到时举手投足无不是大威能的神通，无需以凡俗法坛起醮，但又无处不是其周天大醮。”
“这便是蹊跷所在，当时你与那老儿的飞精法缠斗或许不知……”
“我知道，虽说我被其幻法魇住，飞精法乃是混淆真幻、抑制阳神灵明，在阳神污损之前，法体便不会伤损，在场诸位的言行，我还是知晓的。”
“李林甫那老儿今日所为，一者是为了重组幽司以为其核心战力，二者多半是为了提拔那位叫百里坼的少年……”
“但那张万福给百里坼的法门却是二流的应用之学，反而是将‘醮三洞真文五法正一盟威箓立成仪’这样的根本法门传给了另外一人。”成玄英跟着杨国忠的思路，也看到了此事的蹊跷。
“我听那成玄英说他给百里坼的法门可至‘宝中神炁境’”这又是什么境界？”
同为玄门，虽说修炼体系有异，但成玄英对三清观的境界划分也是了若指掌：“三洞真文共分六境，其一为‘受戒止罪’，这受戒指的是感应天地成规，故而开始受其节制，其实也是指其能勾连天地元气，不再是一介凡夫。其二为‘宝中神炁’，此境可将积攒的内气外化为灵光，故而可以凭空制配符箓为用。其三为‘道德化生’，方才能授道德经三千真文，感应三洞云宫中的三清法相，引动具备一定威力的宗门法门。其四为‘三皇入妙’，可起醮召请云宫之内三皇坛降临，此时阳神方才初成，勉强称得上一声有道之士。其五为‘灵宝入慧’，此境便可召请三清灵宝法坛加身，战力绝强，三清观中亦仅有两人能有此境。其六为‘洞真归一’，张万福两年前方入此境，此境中人不但可随时起醮三清灵宝法坛，还能临时请得宫中三清法相降下。”
“也就是说这张万福给百里坼的法门仅仅能将他三洞真文修到一个入门水准，堪堪能够施用符法而已？若是不算他本身的武学功底，这份修为怕是连个二流散修都收拾不了吧？就是按张万福所说，他练齐了邢克法的本事，最多也就是能到三皇入妙境，依旧只能算是宗门修士中的平均水准。”
“三洞真文毕竟是玄门正法，加上他传给百里坼的三洞经戒法箓略说之中有许多秘传符法应用之术，所以对上散修该是不惧。但邢克法的重贯火炼心决虽与吾术相当，也讲究一个炼字，当所炼者乃是肉身而非阳神，其效果亦有天渊之别。张万福说他们练到极处可与三皇入妙乃至灵宝入慧境的弟子一战是考虑到了习武之人其斗战经验极丰，战意又强之故，纯以修为论，我觉得此子资质虽然不错，但近年来最多能修到道德化生境而已。”
杨国忠闻言又是思量：“那恐怕这李林甫真正的主意是打在那巨贾徐靖南之子徐襄陵的身上？李林甫缺钱花了？那徐襄陵的资质如何？”
“……”
“是我的错，玄英道兄当时刚用过燃血秘法，气血倒攻，哪儿有心思注意一个躲在人身后的后生的资质如何。”
“这不察之责到底在我，杨太府不必为我开脱。”
杨国忠闻言倒是大笑，上前揽住这位比他大了将近百岁的真人的肩膀，俯在其耳边，道：“一时不察又能如何？我杨国忠当年不过是一个市井混混，凭着一张漂亮脸蛋、一副高大身架子，诱骗些小姐丫鬟，没脸没皮吃着软饭，觉得死在女人的裙底就是这世间最好的死法。”
他缓了一缓，接着又道：“这软饭吃着吃着就吃进了别人的碗里，当年城里最大的青楼里一位姓陈的姐姐看我穷得可怜，就将一位恩客送她的镯子给我去换些酒钱。我拿着那镯子去了店里，偏生那收买金银细软的店铺背后的东家就是这位恩客。能做着收买金银以为典质的买卖，就说明此人多半在黑道亦有吃得很开，这男人醋劲上来，亦是厉害，他纠集人手，将我捉住，在那姐姐面前吊打了足有一个时辰。”
“不瞒你说，我杨国忠不能吃疼，也不是什么好汉，这一个时辰里，我吐了三次，最后硬是闻着自己裤裆里的骚臭，在那好心的姐姐面前，磕着头，求这位恩客不要杀我。其实现在想想，他也未必真敢吃这人命官司，可当时就是不知。我当时膝盖虽软，心里却把这恩客的祖宗咒了个遍，只想着，若是有一天我杨国忠成了城中的大龙头、扛把子，定要将这恩客在他一家老小面前打个屎尿横流，再留下他一条狗命。”
“你别说，不出十年，我杨国忠真的风生水起。在别人眼里，我或许还是一个吃着妹妹软饭的混混，但我敢说我是整个大唐境内最大的混混，除了我那坐着龙椅的姐夫，这世间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叫我杨国忠下跪？”
“所以，我一时斗不过这李林甫，你一时斗不过这张万福，这算不得什么，做混混的就这么一点好，没有读书的文人、操刀的武将那么些宁折不弯的狗屁气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不敢想的事情，几年之后，天上掉下一桩鸿运，兴许就做成了。”
“现在嘛，成大真人，我倒有一桩真言要教给你，别的不说，破你这心障却是十拿九稳。你且跟着我念。”
“张万福，李林甫，我！操！你！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