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晨从茫然的思绪中挣出来,点亮魔晶灯,仔细的打量着手中的玉佩,这是海族人的传统饰物,正面刻有属族的图腾,背面则刻着本人的名字,当男女定情时,会相互交换作为信物。南晨手中这块玉佩,在品相上是他平生所见最好,雕工更是胜过他在皇族御库中所见宝物不止一筹,南晨只一眼就辨出了玉佩正面繁复花纹中的龙形,莫非……南晨苦笑了一声,只有龙皇一脉才敢用这种图纹,自己一时冲动,居然招惹了龙皇的女儿,不过,也算不得冲动,既然认定了,哪那么容易放手。
翻过玉佩,手指轻抚玉佩中央篆刻的千叶二字,南晨想,丫头,你是叫千叶吗,等着我去找你吧。
次日清晨,南晨淡笑着走出房间,克鲁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见到南晨嘴角的笑有些诧异,在他的印象中,殿下很少会笑的这般舒心,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殿下的伤是好些了吗?属下很少见到您这般开心。”南晨挑了挑眉,随口说道:“终于要离开了,心情自然不错。”克鲁听了,沉默不语。
其实,南晨的的确确为此事开心,都城中用来勾心斗角的棋子,他不想再做了,才趁机布局离开亚特兰蒂斯,不然他的那几位兄弟想赶走他哪有那么容易,当然,他怎么会轻易的饶过他们,如今他跳出了这个局,就正好可以做一个下棋人了。只是可惜了他的五哥,不过,以五哥亚修淡漠的性格,应该很难和那几个家伙发生冲突。
待三人用过一顿沉默的早饭,车队再次出发,而夜焰王一行人也正巧离开驿馆,南晨等人目送着他们离开,留心寻找千叶,却并没有见到,只是夜焰王留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南晨的刻意嘱咐下,车队行驶的格外缓慢,路上,南晨一直在车上修炼,不知不觉的灵力气团又壮大了几分。但枯燥的行军路上时间总是过得很慢,在士兵们的期盼中,暮色终至,杜安便吩咐众人扎下营地。闪烁的篝火映出周围树木森森的影子,巡营士兵的皮靴在地上踏出枭枭的声音,随着天光的黯淡虫鸣渐起。这样的环境,使人心中积累一整日的浮躁都无声的沉淀了下去,南晨也取了一卷书在帐中细细的品读着,正入神,却见克鲁进来通报,“殿下,陛下来使。”“请进来。”南晨放下手中的书册,整了整衣衫。
不出他的预料,大概夜焰王向他父皇提过那件事后,他的父皇就立刻派出了使者追赶队伍,如果全力以赴赶路的话,这时候到刚好,怕是这使者在路上一刻都未曾停歇。想到这儿,南晨吩咐候在一旁的侍者准备些酒食,招待不周可不是他的作风。在侍者把酒食端上来后片刻,南晨就听到了大帐外传来的脚步声,除了他已熟悉的克鲁一板一眼的脚步声,还有另一道让他觉得很是熟悉的步伐,沉重却不拖沓,果不其然,“南晨殿下,你的身体好些了吗?”粗厚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硕大的身躯挤进了南晨的帐篷。没错,就是挤,南晨看着有些变了形的木质门框,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却有些惊异,父皇怎么把这个家伙派来了。
这个胖子名叫弗洛拉蒙,是军中一员大将,也算是他的派系下的人,弗洛拉蒙虽然军衔不低却名声不显,因为这个家伙之前几次出征一直担任南晨的副帅,风头大多被他这位七殿下抢走。当然,南晨绝不会因此低估弗洛拉蒙的能力,与他合作数年的南晨清楚地知道这幅庞大身躯下掩藏的细密心思,事实上单就防守南晨都不敢说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而且在管理后勤上弗洛拉蒙也有他的独到之处,正因为他的才能在才是南晨征战数年后方无忧。
“一时死不了,你怎么来了。”南晨起身迎了上去,“我还以为我是彻底众叛亲离了。”弗洛拉蒙装模作样的向南晨行了个礼,笑着说道:“哈哈,就算把您沉到冥海深渊里,殿下您大概也能活蹦乱跳的出来整人。”而弗洛拉蒙心里却暗骂着:小狐狸居然还在这装傻,你要是不知道我的来意怎么会特意在这里等我,我在你手下这么多年了,会不清楚你的脾性。
“将军真是说笑了,也罢,我已经备好了酒席,只等将军落座了。”南晨拉住弗洛拉蒙,弗洛拉蒙却摆了摆手,正色说道:“殿下,可惜不能陪您饮酒了,皇命要紧。”说着,弗洛拉蒙还朝南晨挤了下眼睛,让南晨有些哭笑不得。“安德烈五世陛下口谕,让南晨做本次大交易会金雀花皇朝的临时代表,任免令过两日便给他。”
不想,听罢口谕,南晨反而坐回桌后,向后一仰,舒适地靠在椅背上说:“这令,我不会接。”
“这,殿下,靖北王,这可是陛下的任免令,您怎么能说不接就不接。”弗洛拉蒙瞬间苦了一张脸,若不是想来看望这位殿下,他也不会到陛下哪里讨来这份苦差事,往来辛苦不提,还要两边受气。南晨看着胖子配合的一脸苦相,仿佛演戏演上了瘾,一丝丝落寞的情绪爬上脸庞,“弗洛拉蒙将军,这大交易会的情况你我都心知肚明,说得直白些,我南晨现在一具残躯实在是没有心情去那里装孙子受气,我此番离都前往北境,不过是想舒舒服服的做个逍遥王爷,过上几天惬意日子罢了。”说着,南晨无奈的摊了摊手。
“行了,别谈这些,我的老朋友,”南晨把弗洛拉蒙拉到桌前,取了两个杯子倒上酒,一脸轻松地说道:“我只当你今天是远道来探望我的,就陪我喝一杯,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来自巴比伦公国的佳酿。”
“唉,”,弗洛拉蒙叹了一口气,收起了脸上那副无可奈何饱经摧残的表情,接过杯子,沉醉的嗅了嗅,便一饮而尽,“殿下手中果然都是好酒,每次跟在您身边我弗洛拉蒙都能得到额外的享受。”说着,弗洛拉蒙还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弗洛拉蒙想着,哪怕自己这一身肥肉都不会相信这位殿下会没心思却招惹那位夜焰王,只是折腾了自己这种做下属的,陪着做戏其实也是很辛苦的。但是职责所在,弗洛拉蒙还是认命的无奈问道:“殿下,想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绝的不可行的,只是价码不足而已,现在您开价,我正好替您传话,不就可以皆大欢喜了。”
南晨不紧不慢的喝着杯中的酒液,面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终于,直到水晶杯中琥珀色的酒液见了底,他才开了口,不紧不慢地说:“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大交易会后我将前往奇诺学院学习。”这句话说到最后,已是斩钉截铁。弗洛拉蒙听到这句话怔住了,他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淡然些,但还是没能克制住把眼睛从一团肥肉中瞪了出来。战争结束后皇帝陛下便不允许南晨殿下离开金雀花皇朝,这是皇朝上层圈子里不足为外人道却人尽可知的秘密,而刚刚这句话意味着,这位殿下决意要摆脱控制了,这……
弗洛拉蒙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也许是有过战场上同生共死的经历,他与这位年轻的殿下,不仅有君臣之义,更有患难之谊,如今这种状况,自己也只有全力支持南晨的决定,在他看来,这便是已经时日不多的南晨的夙愿了。罢了,蛮横之色破开弗洛拉蒙脸上和善谦恭的面具浮上了他的脸庞,他语气很是凶狠的说:“我就替你跑这一趟,但愿你有把握,别让我真的送死。”说完,弗洛拉蒙收走桌上的酒瓶,挤出了南晨的帐篷。
对于弗洛拉蒙离开时的莽撞无礼,南晨没有生出任何不满,哪怕他心里已有了十足的把握,但又有几个人会为了一个看上去一无所有的人去冒生命危险因完全没有利益的事一搏。而且,南晨微微的笑着,好久都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卸下面具了,这胖子这次也是被自己逼急了,不过,活在假面舞会中太久,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面孔都会觉得欣喜。“多谢了,老朋友。”南晨低声的说道,声音只有他自己听得清,此时他只觉得难得,那座冰冷的城池里还有让人温暖之处。
次日清晨,亚特兰蒂斯城中的大贵族们都收来了自己派入宫中的密探传出来的消息。天未亮时,弗洛拉蒙便紧急入宫觐见皇帝,直到皇帝陛下要用早饭时才离开,然后,尊贵的安德烈五世陛下掀翻了放置早餐的长桌,将端汤时手抖的三个侍者杖责一百,并处死了将布丁做的过甜的厨师。然后,没有用完早饭的皇帝陛下,格外暴躁的在皇庭中转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换好礼服,去往皇家别苑摆放暂居在那里的夜焰王。而在皇帝从皇家别苑归来后,迅速召见了弗洛拉蒙。
所有人都知道,这番动作背后隐藏的事情不小,整个亚特兰蒂斯便因此再度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