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甘千蕊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细细回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是那么简单，可对她来说却意义非凡。
洗完澡，安哲瀚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身下只围了一条浴巾，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胸膛。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缓缓朝甘千蕊走了过来。
这美男计用得有些明显，甘千蕊颇有些吃不消。
无奈叹息了一声，她问道：“江会长是不是已经去美国了？”
许久没有江鹏越的消息，自从上次在新帝商场见过一面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
听到甘千蕊突然之间提起江鹏越，安哲瀚心里颇有些不爽。
“听说是昨天的航班，不过这几天大雪，所以航班延误了。”
感觉到安哲瀚语气里不满，甘千蕊讪讪一笑，不敢再多说什么。
“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安哲瀚想了许久，还是打算将手术的事情告诉她，只是，他不知道这个险究竟应不应该冒。
“美国医疗科研中心那边传来最新的消息，关于治疗你的腿……”
安哲瀚说道这里突然顿了顿，甘千蕊显然有些震惊，毕竟安哲瀚从来没有跟她说起过这些。
“关于治疗你的腿，现在已经取得了一部分进展，可以将全身麻醉提高成为局部麻醉，手术的风险能够降低一些，但是，基本只能稳定在百分之七十。”
安哲瀚很平静地说道，眼神里似乎并没有透露出其他的信息。
甘千蕊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高兴是因为技术进步，风险相对降低，失望是因为，那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
“我……”
甘千蕊不知道应该给安哲瀚一个什么样的回应，她做梦也想重新站起来，可是，万一手术失败呢？
“你先不要急着回答我，我只是想提醒你，百分之七十的成功率意味着还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会让你的腿永远都不能被治愈了。”
安哲瀚说完，眸光渐渐暗淡下去。
甘千蕊变得更纠结了，安哲瀚说的没有错，这就像是一场赌局，如果成功，那便意味着，她能够从此站起来，相反，如果失败，那将会是永远灰暗的人生。
说实话，这个决定，她还真是没有把握去做。
“或许，我们可以等，等技术变得更先进。”
安哲瀚见她的脸上写满了犹豫，于是安慰道。
甘千蕊显然已经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想因为这样一个事情而让自己连最后支撑的信念也没有了。
是等待，还是冒险……
这个抉择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难的一次选择题。
“安哲瀚。”
她突然变得很冷静，轻声唤他的名字。
“怎么了？”
他微微弯下腰，轻轻在沙发上坐下来，缓缓握住她的手。
“给我一点时间考虑。”
半晌，她才终于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好。”
安哲瀚没有多言，而是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他的身上带着些沐浴露的清香，让甘千蕊觉得很放松。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不安，或许是因为难忘的圣诞夜，或许是因为安哲瀚所说的关于手术的事情。
人就是这样，往往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就会变得容易失眠，甘千蕊也是这样。
第二天，安哲瀚接到公司的电话说要召开临时会议，所以早早就去了公司。
也就在这个时候，甘千蕊接到了来自江鹏越的电话。
“能不能出来见个面？”
电话接通，江鹏越只是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没有客套，也没有寒暄，单刀直入。
“你……”甘千蕊犹豫了一下，自从经历了几次和江鹏越的单独见面，她心里颇有些害怕，只能淡淡说道，“你不是已经去了美国吗？”
“大雪，航班耽误了，我现在在机场，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点东西想要交给你。”
又这么说，甘千蕊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拒绝，可是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她答应过安哲瀚决不再坐江鹏越的车，但是并没有答应过决不再见他。
犹豫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飞机是什么时候？”
“十一点。”
江鹏越欣喜地说道，她答应了，她终于答应来见他了。
而上一秒，他还在担心甘千蕊会拒绝。
“好。”
甘千蕊说完，挂断了电话，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是九点五十，还有一个小时零十分。
甘千蕊换了一身厚厚的羽绒服，带上司机和保镖往机场赶去。
临走前，她打了个电话给安哲瀚，却没有人接听，大概仍旧在开会吧。
顾不得安哲瀚会不会答应了，反正保镖也带了，相信江鹏越不会对她做什么。
大雪过后竟然是晴天，这倒是让甘千蕊有些意外。
她想，江鹏越到了美国，大概要年后才会回来，也许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她，可究竟会是什么呢？
车子很快开到了机场，因为大雪所以滞留了很多航班，人来人往的机场，甘千蕊推着轮椅却不知道江鹏越究竟在什么地方。
迟疑了片刻，她拨通了江鹏越的电话。
“我现在在机场，你在什么地方？”
甘千蕊问道，意外地，江鹏越的回答很简单：“我在你身后。”
她忽然回头，见江鹏越就站在那里。
他的身上穿了一件长长的大衣，几乎到了膝盖，灰色的长围巾随意围在脖子上，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行李箱在他身边竖着，依旧那么颓废而忧郁。
甘千蕊一时间竟然忘记挂断电话，直到身边的保镖提醒：“少奶奶，你们聊，有事情就大声叫我们。”
甘千蕊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江鹏越身上。
他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动不动。
像是很久没有见面，他们之间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半晌，他突然缓缓朝甘千蕊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交到她的手里。
“昨天是圣诞节，迟到的礼物，希望你不会介意？”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只是话刚刚说出口，甘千蕊便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叫我来，就是把这个礼物交给我？”
她问道，目光里显然都是匪夷所思。
她没有想到，江鹏越为她准备了圣诞礼物，而她甚至都忘记要买一份礼物送给他。
“对，快打开看看吧。”
他的脸上依旧只有笑，并没有将甘千蕊脸上的不敢置信放在心上。
甘千蕊没有再犹豫，而是缓缓拆开了礼物包装，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条水晶手链。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你能收下，我很高兴。”
江鹏越仔仔细细盯着她的眼睛，目光里依旧只有阴郁，却似乎只要看到她的一个笑，便已然满足。
甘千蕊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却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对不起，我没有准备礼物给你。”
他突然笑了，阴郁的在他的眼眸里渐趋消散：“没有关系，我……我只需要一个拥抱，可以吗？”
如果是从前，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可是现在，这个字却鲠在喉咙里，半晌说不出来。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一次去美国，大概要很久才能回来，所以，就像朋友之间的拥抱一样，可以吗？”
他的语气有些弱，阴郁缓缓在他的眼眸中聚拢，让甘千蕊不忍拒绝。
半晌，她终于松了口：“好！”
江鹏越咧开嘴笑了，缓缓朝她走了过来，角落里，微型照相机的快门迅速按响。
江鹏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好保重。”
甘千蕊点了点头，很快江鹏越便放开了她。
广播里的声音传来，江鹏越马上就要登机了。
迟疑了片刻，他才淡淡开口：“我要走了。”
“嗯，一路顺风。”
甘千蕊说完这四个字，江鹏越便又再一次恢复了尴尬又僵硬的笑容，转身，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甘千蕊无奈叹息了一声，将那个丝绒盒子小心翼翼收起来。
江鹏越依旧没有放慢脚步，坚定的，却又犹豫的脚步……
她或许永远都不知道，昨天夜里在游乐场的大门外，一辆深灰色的兰博基尼停在那里。
车里的江鹏越对着漫天的鹅毛大雪，和将整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的焰火，抽了一夜的烟。
圣诞节的夜，她不敢给她去电话，只是将车开到半山小区的时候，恰好看到安哲瀚的车从小区里出来。
一路跟了上去，才知道，原来他们的圣诞夜是这样过的。
他知道了，她的幸福，他不想去打扰。
只怪自己晚了一步，从此以后，便永远都晚了一步。
坐上飞机，江鹏越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心想，那条手链，她会戴吗？
缓缓闭上眼睛，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放松，他知道，从他答应了安哲瀚娶紫凝为妻的时候，一切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所以，命运总是爱和你开玩笑，但其实，回过头来想一想，当初做选择的人并不是命运，而是你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