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哲瀚清冷的目光从他的唇上一扫而过,即使他没有张口说出那个名字,但心下已经了然。
“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决定要走?”
安哲瀚冷冷地问,仿佛在打听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想过了,与其纠缠不如放下,怨恨永远都不会消失,复仇的手段越狠,恨也越深,这样下去,结局只会是两败俱伤。”
江鹏越想了想,抬眸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安哲瀚点了点头,随身在地上坐了下来,一腿微微弯曲,一手轻轻放在膝盖上。
冰冷的风在他们两人之间吹过,似乎吹走了仇恨。
江鹏越微微一笑,在安哲瀚身边坐了下来。
“以前我们也经常这样,你还记得吗?”
江鹏越问道,这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们兄弟俩第二次这样平平静静地坐在一起抽烟。
没有了针锋相对,没有了挖苦仇恨的言语。
安静的坐在一起,不需要彼此依偎,也觉得心中莫名畅快。
“我想,我忘了。”
安哲瀚转过头,淡淡说了一句。
突然之间,两个人都笑了。
十几年前的心结,在今天解开了,安哲瀚问江鹏越还会不会从美国回来。
江鹏越只是摊了摊手,有些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或许,兄弟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一笑泯恩仇。
甘千蕊一个待在病房里,无聊地看着天花板。
江鹏越已经走了很久了,为什么安哲瀚一直都没有回来呢?
是不是飞跃集团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里有些纠结,没过多久,家里的仆人将准备好的餐点送了过来,眼里满是欣喜。
甘千蕊沉沉叹了口气,心想,她这算不算是捡回一条命呢?
“你身子虚弱就不要自己吃了,我喂你。”
甘千蕊正挣扎着起身,远远地就听到一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消片刻,安哲瀚便出现在病房门口。
他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整个人和之前的颓废有了很大的不同。
甘千蕊惊讶于他的改变,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该好好吃饭了,你发什么愣?”
他用责备的口吻轻声说道,走过来,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碗筷,轻轻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汤。
仆人扶着甘千蕊缓缓坐了起来,在安哲瀚深情的目光中,甘千蕊一口一口喝着他用汤匙送到唇边的汤。
“刚才江会长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你刚才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去了那么久。”
甘千蕊问道,怀疑的目光紧紧盯着安哲瀚的眼睛。
“我知道,他从病房里出来,我们就找了个地方聊了聊。”
安哲瀚这话刚刚说出口,甘千蕊便瞪大眼睛看着她。
怀疑自己听错了,安哲瀚竟然和江鹏越聊天了,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吗?
“都……聊了些什么?”
她问,心里满是纠结。
“没什么,就是关于以前的一些事情,现在都过去了,他决定去美国。”
听着安哲瀚的叙述,甘千蕊差点被汤呛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安哲瀚赶紧给她顺了顺背,“你慢点,又没有人跟你抢。”
“我差点怀疑我的耳朵,你跟他聊起以前的事情了?”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那你们没有发生冲突吧?”
“你想什么呢?”安哲瀚轻轻在她鼻尖上勾了勾,宠溺地一笑,“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觉得是他小气还是我小气?”
甘千蕊差点又呛了一下,安哲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豁然了,感觉有些不对劲啊!
难道,他们刚才的聊天,已经全部放下了,再也不会纠结其他了?
还真是让甘千蕊有些意外,她用纸巾擦了擦嘴,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我觉得,这个孩子还真是个小福星呢!”
“当然,你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安哲瀚轻轻笑了一声,提醒道。
“我当然记得,他叫安好,一切安好的安好。”
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像是烟消云散一般,伴随着安母的离开,什么都不见了。
甘千蕊觉得有些欣慰,毕竟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这个孩子来得更让人开心。
或许,这是上天的恩赐。
可安母的葬礼还是要举行,甘千蕊虽然不想参加,但是,有些事情已经是逼不得已。
确定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安哲瀚便将甘千蕊接回家里养胎。
葬礼当天,甘千蕊出现在墓园的时候,那儿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江鹏越和紫凝都没有出现,这一点甘千蕊并不意外,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安景天竟然没有参加。
“你听说了吗,安家太太的死和她儿媳妇有关。”
“这早就不算什么新闻了,安家虽然在我们晋丰市是有头有脸,但是实际上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我看是安家少爷娶了个扫把星回来,自从她进了安家的大门,安家就频繁被爆出事情。”
“可不是么!”
“……”
甘千蕊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什么都没有说,但从旁人的口中已然听到了一切。
原来,自己在晋丰市里的名声,竟然这么不好。
清者自清……这句话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可嘴巴长在人家身上,她没有办法让所有的人都不在背后谈论是非。
无奈叹了口气,远远地朝前面看了一眼,安哲瀚领头走在最前面。
没有像普通人家一样披麻戴孝,他只是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戴了一朵白花,手里捧着一张安母的黑白照。
很快,所有人都到达了墓园最高处的教堂,葬礼算是正式开始了。
乐队奏响一曲悲哀的乐曲时,所有人都看着教堂正中间安母的那张照片表示哀思。
可甘千蕊却莫名觉得心里好乱好乱,她看着照片上安母略带笑容的脸,就会想到,那天在车上她说出来的话。
她说:“我没有想到,你的父亲是个那么贪生怕死的人,他本来给飞跃集团做事一直都相安无事,突然之间临时变卦,要出来指证我们。”
“我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所以,才会让他们死于车祸。”
“你和你的母亲本不在我的计划之列,但是,你父亲很少自己开车,难得有机会,他肯亲自开车,送你去考试。”
……
心口剧烈地起伏着,她平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不得不说,这件事情一直到现在她仍旧不能放下,即使,当事人已经死了。
可她毕竟是安哲瀚的母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甘千蕊应该尊敬她,爱戴她。
然而,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奇怪的是,安哲瀚并没有上台说话,只有几个熟悉安母的人,上台说了几句,多半是些沉痛的悼词,将安母说得完美无缺。
甘千蕊想,或许,在安哲瀚的心里,安母也不会是像悼词里所说的那么好吧。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安哲瀚先生的妻子吗?”
旁边一个男人突然和甘千蕊说起了话,甘千蕊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面孔很生,她好像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男人。
“嗯,我是。”
她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接触,但出于礼貌,她还是朝那个男人笑了笑。
“原来真的是你,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有些面熟。”男人看上去很开朗,“冒昧地问一句,你怎么坐在这个位置,家属不是应该坐在前面吗?”
甘千蕊是混迹在人群中的,她不想那么高调,甚至,她根本不想出现的。
“没什么,我只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而已。”
她讪讪地笑了笑,随便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看来,传闻中你们婆媳失和是真的?”
男人八卦的问道,似乎在等待着甘千蕊肯定的回答。
可是,甘千蕊却沉默了,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也许,与其说是“失和”,不如说是“不和”吧。
安家从来没有接受过她这个儿媳,而她的父母亲甚至都是死在安母的手里。
但这些事情毕竟不足为外人道,甘千蕊也只好忍气吞声。
“没有,我和婆婆是不像普通的婆媳那么亲密,但是,并不像传闻中所说的那样。”
良久,甘千蕊小声地说道。
可男人却似乎并不怎么相信她所说的话,继续追问道,“不像传闻中说的什么样?”
“不像传闻中……”甘千蕊顿了顿,总觉得有些奇怪,“先生,你好像对安家的事情特别的关心,请问您是……”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前方安哲瀚不知道在旁边一个保镖的耳朵里说了什么,很快有个保镖朝他们走了过来。
“先生,麻烦你出来一下,我们少爷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甘千蕊觉得意外,只不过是很她说了几句话而已,用得着吃醋得让保镖将别人请出葬礼吗?
只见那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默默地跟着保镖离开。
甘千蕊怕安哲瀚会为难别人,于是,也跟着走了出去。
悼词持续不断地从广播里传出,“她是一个爱家,爱丈夫,爱孩子的女人。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很多,在她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爱的人而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