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帝似乎很困,也没对于这件事过多纠结,吩咐下去以后,就让众人散开了,齐渊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些许时候,竟笑了出来。
“爱卿在笑,是为何?”景阳帝被他的笑声吸引,睨着他。
“回陛下的话,恕臣愈矩,臣只是当时听青衣姑娘说过,那个前去传话的公公有问题,当时微臣还好奇来着,青衣姑娘曾说,乌棘草不仅服用可以致命,另外若是有人使用方法不当,有所接触,即使不是服用,也会留下一定的迹象。她当时就说凌亦手臂上有斑点,可能会有问题。”齐渊笑谈。
景阳帝边听齐渊说,脸上异彩纷呈,有着不自在,也有着愤怒,不过都是刹那间,等到齐渊说完,景阳帝早已收敛了表情,一脸淡定。
“哦?爱卿既然早就知道,何故不说呢?”侧目再次注视着齐渊,景阳帝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与往日无异,若仔细听,估计不会忽略那丝颤抖。
齐渊与景阳帝相处不多,没听出来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青衣姑娘当时也不敢确定,距离太远,她怕出了差错,反而伤害了好人。”齐渊一通乱说,反正这事也就他跟青衣知道,他胡乱解释,也不是不可以。
“倒也有她不敢确定的,青衣姑娘也是谦虚了。”景阳帝望向窗外,此刻日薄西山,仅留的一些余晖洒满大地,给大地镀上一片金黄。
“皇上体谅。”齐渊料到景阳帝不会对这件事太多追究,不仅是因为青煜阁在江湖上的地位,朝廷没有具体的原因还不敢动她,更因为他觉得景阳帝不会追究,不为别的,就只是他的感觉。
“青衣姑娘的性子,给她御使令倒也是不见得会有用处了,早知道当初就赏赐别的了。”景阳帝站起身,走到窗口,迎着最后一抹夕阳,缓缓吐了一口气。
“青衣姑娘很感谢皇上的赏赐。”又是半真半假。他不说景阳帝也了解,青衣定不是希望经常出入宫帏之间,若不是如此又怎么会在如此之短时间内,就走了。
她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相似,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接近。那个香消玉殒的女子,也曾是他灰暗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彩色。
景阳帝原是景仁帝在位时,一时疏忽跟侍奉的宫女一夜春宵,后怀了身孕。当年景仁帝刚与沁妃大婚,对于沁妃很疼惜的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下令要将宫女处死,沁妃不忍,向景阳帝求了情,最后那宫女诞下一皇子,名为子修,意为“修身正心”,而后自杀,皇子交给了嬷嬷们扶养。沁妃后来生下七公主沁阳与九皇子子烨,烨为“光辉灿烂”,出身不同,地位不同,待遇也不同。
后来四岁的沁阳在御花园偶遇了当时被其他皇子欺负的子修,他一向跟着嬷嬷住在杂役房里,那里处于皇宫最偏僻的角落,知道他是皇子的,到处挤兑他,不知道他是皇子的,处处欺负他,他最开始还会反抗,询问别人他父皇怎么不来看他,后来也就渐渐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不受宠的人。那天也是偶然的机会嬷嬷给后宫娘娘送丝锦,他跟着去了,嬷嬷后来让他在宫门口等着,他很少住在如此恢宏的宫里,心里一时激动,就贪玩的跑开了,误入了御花园,惊到了当时正在玩耍的大皇子与他的伴读书童。
大皇子子乔从小嚣张跋扈,听他说是四皇子,自然是看不起这个宫女的儿子,不停的在他面前讽刺挖苦,子修当时很怕,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大皇子甚至命令他的书童去将子修推在地上,他骑在他身上,一巴掌一巴掌的往他身上招呼,恰巧被沁阳看到了。
沁阳正在母妃的宫里,那嬷嬷送的丝锦也是给沁妃娘娘的,出来找不到四皇子以后,就慌忙去求沁妃娘娘帮忙,沁妃当时已有身孕,当时的沁阳小公主,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她命令带的人把大皇子从子修身上拉下来,大皇子还在大声的嚷嚷,“是谁,不想活了”。沁阳当时跑到子修身边将他拉起来,他的手已经满是伤痕,斑斑血迹,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沁阳“呼呼”的吹了两下,“小哥哥,我保护你。”
小沁阳当时穿着粉红色的留仙裙,跟个小仙女似的,就这么突兀的闯入了他的世界,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急忙要缩回自己的手,他的手太粗糙,也太黑了,怕弄脏了她。
“蝶儿姐姐,咱们带小哥哥去母妃宫里洗澡吧。”小沁阳拉着他不放,冲那边站着的宫女喊到,宫女笑嘻嘻应了一声。而在一旁被忽略的大皇子子乔此刻就怒了,“小丫头片子,你什么意思?”怒气冲冲的过去推了沁阳一把,那么娇小的女孩子没有防备,就坐在了地上,子修也是一个踉跄,宫女们慌慌忙忙的去扶起她,还有的拉着子乔,防止他在动手。。毕竟还小,摔倒了,委屈的哭了几声,在宫女的匆匆忙忙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又站了起来,两只小手抹了抹脸上还残留的眼泪,再次拉起子修的手“小哥哥,我们走”。没走几步就又停了下来,冲在一旁被宫人拉住的子乔,撇了他一眼,“我会告诉父皇的”。
他仍然记得当时那个小女孩说这句话时的那种坚定,料定了她父皇会为他做主,子修也是在沁妃的宫里,洗漱打扮以后,才知道那个女孩是最受宠的七公主。
那般绚烂的笑容,只有没有经历过难过痛苦的人才会拥有。
不多久,景仁帝过去了,看到宫内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蹙了蹙眉,正要问,就被两只软软的手抱住了腿,接着就是喏喏的声音,“父皇,大皇兄推我,疼……”
景仁帝低头看着腿上缠着的女儿,慈爱的笑了笑,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握着她伸出的小手,通红一片,沁阳比较矜贵,受伤会特别明显。
景仁帝明显心疼了,“这怎么回事,”又给她吹了吹,“怎么成这样了,告诉父皇。”
子修觉得那是他听过最动人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