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英在凤西书院毕业以后,得知父亲为了送他兄弟读书典抵了田产,便未再继续考学,回到木坪山与父亲一起劳作。周孔之把周老大那五亩肥田典抵过去以后让他做了他的佃户,田租每亩二石五斗。
这租子够重的了,可以说是对半收租,原本是自家的田地,他们父子辛辛苦苦打下的粮食,却要一半交给周孔之,一年十几石白白地送到周孔之的仓里,周立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下决心要赎回这五亩肥田。可仅靠在木坪山佃耕田地,这五亩水田他一辈子也莫想赎回。他听说在广州一些商行里的帮工,一个月也能挣到十几块光洋,他准备找个引荐到广州去帮工,挣回那笔赎金。
周立英识书达理,性格开朗,很体贴人,并且有知识有文化思想开放,他与刘桂子成亲以后对她很体贴,还经常提起一些有关封建礼教压迫妇女方面的话题与她沟通,使刘桂子伤感的心很快得到了慰藉。他们情趣相投,夫妻间很快相爱起来,不到一年他们有了女儿,就是周琳。周立英爱妻子爱女儿,然而他顾不上享受这份恩爱,女儿半岁以后他便南下去了广州。
周立英一走就是两年多,这时弟弟周立才也订了一门亲事,急需打点,女儿周琳满三岁了,也要一些开销,这尚是小事,更为要紧的是,那五亩田产的赎期眼看就要满限,更需要银钞,要一大笔的银钞。周立英原本就是为了挣那笔赎金出去的,全家人自然眼巴巴地盼他带上一笔银钞回来,可周立英一直杳无音信。
周家人不安起来,这些年周老大一家成了佃户,交了对折的田租,一家人糊口都很难,哪还有余钱剩米去准备那笔赎金,现在周立英不回来便拿不出那笔赎金,拿不出那笔赎金那五亩水田就再也赎不回了,因此全家人都慌了。
周老大一家为了田产的事伤透了脑筋,不过恶有恶报,周孔之夺人田产,老天也在惩罚他,在这一年周孔之家里发生了一件很丧气的事。
周孔之有个儿子名叫周尧昆,长着一张长长的脸,又是三角眼,一副阴鸷之相。此人阴狠奸诈诡计多端,是根恶棍,人们都叫他尧棍子。尧棍子早年想入医道,拜了一位老郎中为师,但在拜师期间老郎中看出他心术不正,料定他日后没有医徳,便把他赶了出来。
他很不服气,后来他在江湖游荡中,不知从哪里弄来几个专治无名肿毒和疑难杂症的偏方验方,他拿来给人施治,果然疗效奇好,他治好了一些乡下郎中甚致一些老中医都治不好的病,由此他名声大噪,加上他早年已有了拜师学医的名份,于是便在木坪山正式挂牌行起医来。
当医生可不能像南岳山的圣帝显灵,显远不显近,远处人的病要看,乡里邻居和自家人的病也要看。尧棍子看病不过是靠那几个偏方验方,以治疗无名肿毒疑难杂症来装门面,其他常见病,多发病他则只能胡乱应付。不讲医德,别人的病可以胡乱应付,可自家人的病却胡乱不得,因此他希望自己家里的人不要生病,生了病要别的医生来诊治,那他这医生便成了南岳圣帝显灵,近处不显,在周边没有医声。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刘桂子嫁到周家不久,尧棍子的老婆喜鹊生养了孩子,由于产后出血,接生婆又不按常识护理,结果受了感染出现了产后风症状。得了这种病症,如果当时能及时的对症施治,产妇也无大恙,然而尧棍子识不出这是什么病症,自己挂牌行医,又丢不起这个面子去请别的医生来诊断,他侥幸地想,可能是妻子产后虚弱,就给她喂了一些提神补气的药汤,不到两个时辰,妻子的精神果然好了一些,于是他对自己的诊断深信不疑,这样就拖了一天。
然而,第二天妻子的病情突然加重起来,出现昏迷不醒。这下尧棍子急了,便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请来了一位老中医前来确诊。
老中医把把脉,撬开嘴巴看看舌苔,又翻开眼皮看了看瞳仁,不由惊骇起来:“啊呀,这是产后风呀,病人生产有多久啦?”
为了妻子的安危尧棍子不敢谎言,便实说:“有快两天了。”
老中医又是一惊:“什么?两天了?老弟,你自己是医生,应该知道这产后风和败血症一样,不及时抗感染就是绝症呀,这病耽误了。”
尧棍子慌了,便求老中医,说:“晚生医术浅陋,老先生,就请您施救吧。”
老中医摇摇头:“不是老夫不给施治,而是这种急症中医无能为力,你还是赶紧送往县城请西医急诊吧。不过老夫可以作些应急处理,可保西医急诊之前不出现病危。”
说着老中医从出诊箱里拿了些药来,用开水调匀,然后让人撬开病人的嘴,将药汤灌了下去,之后老中医便走了。
老中医走后,尧棍子片刻不敢停留,用竹扛竹椅子绑了一副滑杆,将妻子送到凤西县城的中西联合医院,在那里又是化验,又是打吊针全力救治。然而由于病情太过耽搁,已并发多种内脏病变,最后虽然捡了一条命,却成了终生瘫卧不起的废人。
尧棍子治病把自己老婆治成了终生废人,于是人们便渐渐地不找他看病。通过这一次的事,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于是他便弃了医道。不过他花花肠子多,不久他用银钞在县署捐了个巡捕长的小小武职,专事地方治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