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家女儿刘桂子,自四少爷被管束起来,她便再也不得与他相见。
开始几天,她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强挺着,后来一天天的过去了,总不见四少爷的身影,她便发慌了,她对四少爷为什么不来见她进行打听,这才知道陶府把四少爷管禁起来了。她几次跑到陶府门前想去见他,可都被把门的家丁挡住了。
煎熬是难受的,她每日站立门前望断秋水,盼望与四少爷相见,可总是看不到他的身影,由此她茶饭不思,而家里砍柴打猪草,田间农活她还得照常去做,如此一来,可怜的她就像一朵鲜花迅速凋萎下来。她瘦得不成人样,有时晕倒在田间地头。
初恋是最甜蜜的,也是最幸福的,可是一旦突然失去了这种甜蜜,这种幸福却又是最伤心,最难熬的,如果要形容的话,用失魂落魄,万箭穿心这些词儿都难表万一,刘桂子与四少爷隔绝以后,就这样难表万一地熬,一直度日如年地熬,熬,好不容她熬到了八月十五。
她知道,八月十五这一天,是陶氏族上和会上每年一度的祭祖之日,在这一天,满族男丁和会尊都要到陶氏祖祠祭拜祖宗。她想,四少爷既是陶姓男丁,又是会长的儿子,在会上是要管事的,他一定会去祭祖。她打定主意在祠堂门口挡住他,她相信他不会变心,一定要和他重温旧梦。
这天一早她便起来,做完家务又梳洗了一番,来到了陶氏祠堂侧边的小林子里,就在这里等待四少爷的出现。巳时牌分,陶氏男丁陆续向祠堂涌来,刘桂子躲在林子里探头相望,果然四少爷随着人群也向祠堂走来了。半年不见,现在看到他,她心都碎了,她出了林子,想上前拦住他,并且四少爷也看到了她,她的心一阵狂跳。她极力镇定着往前走,可是没走两步,陶家老爷突然大跨几步跟到了四少爷身后,而他身前也拥上来了陶府家丁,她曾去陶府找人就是他们挡的她,她认识。看来四少爷确是被陶家老爷管束着,而且管得很严。当着这么多人,当着陶家老爷的面去拦他,实有不便,并且有这些家丁前后跟随他,她也拦不着,因此她只有眼巴巴地看着他进了祠堂。
刘桂子干着急,她知道女人是进不得祠堂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外姓女人,只好在林子里干等着。她想,祠堂里那么多人,陶家老爷不可能像在陶府那样管着他儿子,因为那样做是不体面的,那么只要少爷有心,他是能够抽身出来的。可是她等了好久,只听祠堂里又是鞭炮声,又是鼓乐声,就是不见四少爷出来。刘桂子心头泛起了凝云,少爷是屈服了还是变心了?她一定要问个究竟,她的胆子突然壮了起来,她要闯进去,她明知祠堂进不得女人她也要去,只要少爷没变心,只要能见到少爷,这祠堂一闯就是死她也值了。她不再犹豫,她从林子里出来,向着祠堂的大门,头也不低径直闯了进去。
刘桂子的泛疑没有错,四少爷被父命母命屈服了。半年以前陶家发生了兄弟俩为争夺会位而引起的毒杀事件,大少爷和二少一个死了,一个出走了,接着是三少爷和四少爷都有了继承会位的可能,为了争到会位的继承,四少爷在父母的管束下屈服了,并且陶老爷已给他聘了清溪集一窦姓大户的千金,准备在年厎让他完婚,因此他只好舍了刘桂子,故一直没有与她相见。此刻四少爷在祠堂里正在协助父亲主祭,主祭的陶老爷正念念有词读着祭文,陪祭的四少爷在一旁伫立。
刘桂子从大门进来,看到四少爷在祭台上,心里扑扑直跳的激动起来,她隐身到一根廊柱后面痴痴地探头看他。她太痴情了,她想再往前找个地方偷偷喊他,然而祠堂里到处是人,她刚一动身人们发现了她。这可不得了了,立时像来了洪水猛兽一样,有人大呼:“不好啦,祠堂被女人污害啦。”随即人们围了上来,有人喝问:“这是谁家丫头,把她捆起来。”这一呼一吼,整个大厅便闹腾起来了,“把她捆起来。”“捆起来”,“按族规法办她。”“------”
陶四爷的祭文还没念完,现在闹哄哄的也念不下去了,便转过身来往后望,这一望他更是大惊失色。这丫头不正是与儿子私定终身的刘家女儿吗?好大的胆子,她竟闯到陶氏祠堂里来了,这可怎么是好,如果不按族规办她,他这个族长会长以后还怎么号令族人和会众?可是要法办她,他又怎么狠得下心,她的母亲是儿子的寄娘,说来她与儿子也算是异姓兄妹,儿子以前病怏怏的,确实是拜了寄娘以后才健壮起来,现在他严戒儿子不许他们见面,对刘家已是过意不去,再要让她在这里受皮肉之苦,这不是以怨报德了吗,陶永一时愣了。
这时四少爷已经赶到了刘桂子身边,他不便说什么,只想拉着桂子赶快离开这里,可是一些不知内情的族人已经围拢来了,他们嚷嚷着,对四少爷说:“祖祠是圣洁之地,这臭丫头污害了祖祠,不能这样便宜她。”还有人说:“四少爷,族规要紧,要是女人能进祠堂,以后祭祖我们也把家里的娘们带来,好酒好菜也让她们分享分享,不过这样我们这陶氏祖祠就成了墟场了。”
四少爷自然不好说什么,也不好再拉刘桂子走,这时会上掌管法度的江老山已经拿来了绳索,族丁呼地上来接过绳子,三下两下把刘桂子绑了起来,只等问过会长兼族长陶老爷便要行刑。
陶老爷阴沉着脸从祭台上下来,他看到有人在咬耳朵,显然已经有人知道这刘家丫头与他陶府的关系,他心头涌出酸楚,他来到刘桂子面前,伸出一只长满了寿斑的手,在刘桂子的额角和发顶抚摸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丫头,你何苦啊。”然而,为了族规,为了他这一族一会之长的尊严,他转过脸去,轻轻地说了一声:“把她吊起来,按族规行事。”
“不!不能呀,父亲。”四少爷呼地跪在父亲脚下,替刘桂子求绕,说,“她还是个丫头,她没那么脏,她污不害祠堂,求你放过她,父亲。”陶老爷不吭一声,也不回头,任由四少爷跪求。
这时族丁已经把刘桂子吊到了戏楼子边沿的吊钩上,接着便抽起了鞭子,便是刘桂子啊,啊,啊的一声声痛喊,几十鞭子抽完,刘桂子浑身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