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山霭青辉水霭纱,
夜奔朱门是陶家,
孤女亦恨亦思君,
月下犹吟木兰花。
话说陶斯任花烛之夜走出洞房,在遥望寄语中得到一女子回应。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倾心相爱的周琳。他自从在南州为她挡枪弹负伤以后便与她分离了,他一直在苦苦地思念她。他千呼万唤不得,她怎么会在他的洞房花烛之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其实不然,对周琳来说这里面有她爱的必然,也有她另一种幽怨的驱使,使她适逢其时来到了意想不到的陶斯任面前。
这次在白山她犯错误以后,所幸特委书记凌云峰仍然信任她,让她赴赣南担任南峭根据地特驻苏区边界勤务处主任,负责南峭根据地与中央苏区之间情报传递和人员接转的重要工作。由于顺路,她去了一趟南州,为的是打听陶斯任的下落。去白山之前她前往教会医院打听过一次,因为她与陶斯任的失散是他从教会医院转出之后的事,所以要找寻陶斯任她只能去教会医院。尽管那一次院方对她缄默其口,但想到此去赣南路途遥远,环境险恶,不知日后她还能不能再回这片故土,而她不能就这样与陶斯任失散,所以她又一次去了教会医院。
这一次院方被她的痴情打动了,那位当时为陶斯任治伤的主治医生告诉她,陶斯任当时是需要转院离开教会医院的,因为教会医院医疗条件有限,陶斯任中的是开花弹,有弹片伤及脏腑,教会医院取不出来,就介绍他转去了省城一家有专长的伤科医院,但接他转院的是他的父亲,那老人让医院对陶斯任的去向保密,医院答应了他,所以她在第一次向他们打听陶斯任的去向时,他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现在他只好向她表示歉意。
最后他对她说:“姑娘,现在去省城怕也找不到他了,因为那伤科医院条件好,对这种枪伤的治疗有专长,现在时间已过去了近半年,他可能已经康复出院了,他父亲让我们保密,既是为了防止暗杀,也有不想让他儿子再去闯荡之意,我猜他出院后一定会回自己的家乡,你要找就去他的家乡找去吧。”
周琳觉得这主治医生的分析有道理,并且去赣南要经过凤西,也是顺路,于是她谢了那医生,转身便去了凤西。
凤西是周琳和陶斯任共同的故园,自从父母罹难以后周家为了保她一脉,一直让她隐匿在外,到现在她已经十几年没回这地方了,此去赣南又将是一去难回,她想,得回去看看她的爷爷,也想去她母亲的坟地向亡母拜别,因此她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木坪山。
回到老家,爷爷周老大看到她就像看到了儿子,想到儿子儿媳的罹难,想到她这一脉骨血十几年来漂零在外的孤单,周老大老泪纵横。他颤巍巍的拉着孙女儿看了又看,抚了又抚。周琳告诉爷爷,说她在外面也时常想念他,现在她长大了,她要走父亲没有走完的路,此次她是路过家乡,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可能难得回来看他,让他保重。
周老大听了更加悲切起来,想到孙女儿又要走儿子走的那条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遇上凶险,而他也已到古稀之年,来日不多,这一别也许就是永别,因此他便将家事向她作起了交待。
周老大说:“琳子,你是穷人家的女儿,可是你能读上十几年的书,你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周琳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反问:“不是爷爷和叔父在苦苦的供我吗?”
周老大摇摇头:“爷爷没有这个能耐,你叔父是庄稼人,靠佃田养活一家人已是不容易,他也不可能有余钱剩米来供你,告诉你吧,你母亲生前在嫁来周家以前,曾经有人抛弃了她,这人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少爷,后来又成了当家老爷,是他在负罪供你。”
周琳大惊:“这人是谁?”
周老大说:“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周家现在的佃东,桃花营里田园会的会长,陶家的大老爷陶西田。”
陶西田?不就是陶斯任的父亲吗?周琳睁大了眼睛,问:“他怎么会有抛弃我母亲?”
周老大说:“这事原来我也不知道,是我周家那五亩肥田引起了与尧棍子的相争,也引起了你母亲的死,你母亲死后我们无奈把那五亩肥田转卖给了陶家,陶家买了以后又分出一半返租给我们,可他却不收我们的田租,并且还每年对我周家另有周济,我好生不解,便问东家这是为何,问了几次他才对我说出了实情。”
接下来周老大把陶西田对他说的实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琳,末了,他又掏出一封发了黄的书信给她,说:“这不,我清理你母亲的遗物,发现了她留给你的一份遗书,她在遗书中也说到了这件事,你拿去看看吧。”
周琳接过遗书当即看了起来,果然母亲在遗书中提到了这事,她说她恨陶家,恨尧棍子,恨整个这个吃人的社会,她要女儿发奋读书,自强自立,不要再像她一样受人抛弃,受人欺压。
周琳正看着,周老大又提起一件事来,说:“琳子,爷爷跟你说这件事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周琳看着母亲的遗书正在伤心,她为母亲不平,也恨陶老爷,虽然为了弥补他对她母亲的愧疚他供养了她的学业,但她仍然不能原谅他,现在她又与他的儿子相爱,她更为自己的未来担忧,听得周老大这一问,周琳意到了什么,便说:“爷爷不是在提醒我什么吧。”
周老大痛爱地摸摸她的头,说:“爷爷在为你担心呐。东家的儿子陶少爷这些年总往我们家跑,一次一次的找你,早几天他还托他的管家捎来了他给你的一封书信,那样儿他对你很是在意,可是爷爷要提醒你,东家是大户,咱们高攀不上,你可不要走你母亲的老路啊。”说着周老大又把陶斯任捎来信给了她。
天啦,这可让她怎么办啊。听了爷爷的话周琳痛苦起来,是呀,陶斯任是他父母膝下唯一的儿子,这在燕大读书时他曾对她说过,而陶家是大富豪,他们那么大的家业他这唯一的少爷一定得去继承,而她只不过一贫家女,走的又是奔波天下四海为家的道路,她家与陶家门不当,户不对,陶家能接纳她吗?可是她与陶斯任又爱得生生死死,他们相互寻找了十三年,为了她他可以舍身去挡枪弹,为了他她更可以献出自己的热血,霸占着对他的输血源,她更可以不舍的追寻他,为了他她激情难控,致使自己犯错误受处分。现在终于有了他的消息,可面对的却是要她望而却步,这让她怎么止步得了?现在陶斯任也在倾心的盼她等她寻找她,难道她就这样的了结了?不,无论如何她得给他一个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