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说:“如果不是那天你在同学会集会上道出你与我父亲的结缘,并且不是你举起我父亲赠给你的那片铁血红领章,我也不会相信你就是我盼望了十三年,等待了十三年的那个小哥哥。当年我淘气,五岁的时候我父亲回到了老家,我高兴死了,我撒娇向父亲要糖果,父亲爱我,他抱着我连忙就把一个行包打开,行包里的上面压着一件军服,为了翻糖果他把军服掏出来扔在床上,那军服的领子上佩着一对红色的领章,虽然颜色不很鲜艳,是铁血红,但我还是很喜欢它,我从小就爱红色,我母亲常给我头上的羊角辫扎红头绳,给我做红色的蝴蝶结,我都喜欢,这会我看到父亲军服上的红领章,我糖果也不要了,从父亲身上跳下来就扒了一片,是右领,父亲爱我,什么都依我,他只刮了我一鼻子,说,好看吗?爸就给你了,可不许丢哦!就这样我有了这片铁血红领章。这事后的第二天我父亲去了我外婆家,也就是你们桃花营,过了一段时间,他从桃花营回来,带回了很多人,后来我才知道我父亲去桃花营是为了讨袁护国二次革命,但我父亲负了重伤,他是躺在担架上回来的,他在家里养了一段日子的伤,后来他又走了,带着队伍走了,临走前父亲把我拉到他身边,他告诉我说他在桃花营救了一位小少爷,这小少爷大眼睛,高鼻子,像个小男子汉,又纯朴,又聪明,他很喜欢他,他送了我扒剩的那片左领章给他,让他做我的小哥哥。当时我只五岁,我父亲就用小孩子的话对我说,他要去打大坏蛋,要是他回不来了,以后那个小哥哥就会来保护我,一辈子的保护我,说他会以那片红领章为凭来找我的,要我收好我那片领子等待他,一直等待他。就这样我一直珍存着这片右领章。后来我爹娘都死了,反动乡绅又来斩草除根,我爷爷就把我送到了远离木坪山的凤南县一位远亲家里。当时我不去,我要在老家等你,可是有一天我差点被乡丁抓走了,爷爷就对我说,娃儿,先保住命吧,你小哥哥以后会来找你的,所以我就还是去凤南了。我这十几年来你不知道我有多孤单,我一直在等你盼你啊。”说完周琳伸出两根指头从上衣胸口一处夹层里夹出那片铁血色的右领章给了陶斯任。
陶斯任接过来并也掏出了他保存的左领章,对正一看,大小如一,颜色铁红,左右相合,并且底面都有周立英的名字和行武编号。这下陶斯任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了,他深信了,他松开周琳在林子里转着圈儿张臂狂呼起来:“我有小妹了!我有小妹了……”也许这喜悦来得太巨大,太突然,就像范进中举他一时竟消受不了,呼着喊着便晕眩起来,周琳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搂住他,使他没有倒下。过了一会儿他神清气定,看着美丽的周琳他再也不用顾虑什么,他深深地吻住了她,那爱的释放就像黄河决了堤,波涛汹涌。
陶斯任终于找到了他的小妹妹,而且是在他已经很爱她之后奇迹般的找到的,他幸福得简直如醉如痴了,激情燃烧过去以后,他捧起她的秀脸问道:“快说说看这么多年你孤单单的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周琳说:十几年的孤苦不是一下子能说得完的,既然相认了那就留着以后慢慢说吧,今天约你到江边来是我另外还有要事找你,并且这也是对你的信任,你得答应我。”
陶斯任庄重起来,说:”我愿为琳妹赴汤蹈火,什么事你尽管说。”
“那好。”周琳说,“告诉你,我已是共产党组织上的人,这次同学会活动我之所以慷慨演讲并激情呼唤,实是受了组织的委托在对燕大作学潮发动,以配合南州整个学界开展一场大规模的学生运动,但现在学校被白色恐怖笼罩着,大四的同学又即将离校,此种情况之下,如果不去精心组织就很难这场学潮发动起来,因此很需要几位与我志同道合不畏牺牲的战友配合我,开展分头组织和联络,为此我第一个想到了你,不知你是否能答应我。”
陶斯任豪不犹豫,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所希望的,我义无反顾,我也一定不会辜负你,请你相信我,具体怎样去联络,你只管分配就是”
“那好。”周琳便把全校各系各学科中思想最为进步又具有组织能力的同学向陶斯任作了介绍,她分配任务,让他先在自己所在的历史系发展骨干,然后分别向哲学、商学、美术、生物,理化计六个科系逐级逐班的展开秘密联络。她要求:三天內发展好骨干形成组织网络,一周内建立好班级小组,然后听她的号令,赶在大四同学离校之前把运动发动起来,末了周琳说:“现在我以共青团燕大总支部的名义,吸收你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并委托你在触角所及的科系迅速建立分支,你为分支负责人,这是一项很光荣的任务,你一定要完成,可不能再当‘大尾巴猪’不搭理人哦。”
陶斯任满怀激情:“这么说我也是你组织上的人了?我保证完成任务。”
周琳有些不放心,又问:“你能以什么为保证?”
陶斯任想了想,说:“第一,我和你一样,有着对革命坚定的信念,这是最主要的,也是你父亲多年以前就教导了我的,我没有忘记。第二,同学们称我为‘大尾巴猪’又对又不对,我真正不爱搭理的只是那些不求上进的劣等生,对那些学业尖子并且思想进步的同学我还是很有交往的,比如学生会主席王尔桥就和我很要好,哲学系的文体部长江采成,物理系二班班主席李放明等都和我很铁。我和他们的交往主要是书画会友,相互交流,这些人又都很有活动能力,要不然我和他们不同科系不同年级怎么就成了书画之友呢,现在我有任务了他们都是我用得着的人。第三,我有经济条件为基础。发展骨干,建立组织网络,这样的行动必须单个的秘密的进行,这就少不了要邀请他们下馆子,入茶座,这样才好密谈,而这样就要不少花销,可我承担得起,并且有了这样的密谈我也一定能够把他们发展起来。有此三者,你看能作为保证吗?”
听陶斯任这么说周琳很高兴,她先打趣他,说:“真看不出你这地主少爷,既有思想,又有人脉,更有银馃子,那行,我就相信你了。”随后她又叮嘱他,说,“现在的行动比起同学会集会上的演讲可是截然不同了,因此你要注意三点,一绝对秘密,二单线联系,你的骨干再往下,直至各班级小组,都要强调单线联系,三严格审察,绝不能让投机分子进入我们的组织网络,你记住了吗?”
陶斯任答:“记住了。”
“那好我等待你,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们再在这里相会。”说完他们踏着金色的阳光离开了江湾,为着各自的任务分头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