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力此去铁甲旅授勋确是对陶斯任的看重,为了浓重气氛,他先到旅部把副旅长吕坚、参谋长章本文、政训处主任廖启波等陶斯任的同僚都叫了来,让他们一同去了野战医院。
野战医院里陶斯任靠在病床上养神,看到王永力夏汉芝和旅部同僚等人来了,陶斯任以礼节正正身子和他们打招呼。见陶斯任一脸的忧郁,王永力关切地问起来:“陶兄是不是伤得很重?”
陶斯任顺杆子爬:“这次的伤倒不是很重,但把旧伤引发了,几处的弹片在里面作祟,很难受。”
王永力随即向军医打招呼,让他们拿最好的药来,陶斯任隐讳着说:“我的痛处主要是旧伤,得慢养,好药还是留给重伤员吧。谢谢师座了。”
王永力不明陶斯任心理,褒奖他,说:“陶兄爱兵如子,养伤也这样,把好药让给重伤员,好样的,我就随你了。”接着他换了个话题,说:“我们是来奖赏你的,我要亲自给你授勋,你在这次攻占要塞堡的战事中部署得当,指挥有力,战果辉煌,经战区顾司令长官批准授予你一级战功勋章,并普升你为一级少将,可喜可贺呀,来,挺起胸脯,把勋章给你戴上。”
说着王永力拉开公文包,摸出一本烫有银灰色青天白日徽章的蓝皮立功证书和一枚铁血红勋章,并举到了陶斯任面前。
陶斯任一看那勋章,心里隐隐作痛。那铁血红不正是同胞的鲜血吗,透过这勋章他又看到了要塞堡之战的血光,在他看来,这勋章是同胞的鲜血染红的,他绝不能要。什么一级少将,这顶子上有血,他一样不能要。并且他想到,抗战胜利是迟早的事,等到日本鬼子一走,蒋委员长一定会转过手来对付共产党,内战是迟与早的事,要塞堡之战只不过是小范围的争夺,他就被军令逼得没有退路,造成了如此惨烈的结局,日后大规模的内战一爆发,他肯定要被派去充当对付共产党的头号杀手,到那时不知会有多少个要塞堡之战落在他的名下,那他就会成为千古罪人。
想到这些陶斯任不寒而慄,他准备激流勇退,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个勋章呀,一级少将呀,他都不需要了,他更不希望在自己伤痛上再擦上一把盐。因此当王永力把立功证书和勋章举到他面前时,他伸出手来将王永力的手压住,说“师座,这次作战我只不过是执行了你的命令而已,无功可言,你还是另赏他人吧。”
王永力一怔,很是诧异,问:“|如此殊荣,别人求之不得,你却要拒绝,这是为什么?”陶斯任忧闷得很,他很想借王永力的发问倾诉一番,但他知道,在眼前这些人面前除了夏汉芝可以和他无话不说,对其他人他半个字都不能吐,一吐他就会被会戴上背叛党国同情共产党的红帽子,就会受军法处治,因此他掩饰住自己的心绪,对王永力淡淡一笑:“也不为什么,我只是觉得这次要塞堡之战,铁甲旅损折惨重,我愧对阵亡的弟兄,心里不是滋味。”
“哦,”王永力舒了一口气,“这倒是可以理解,不过嘛一将功成万骨冢,古来如此,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来,把勋章给我戴上。”
陶斯任去意已决,不想消受这刺眼的东西,可现在王永力执意而为,非得要他受勋,也不好驳他面子,如果惹恼了他偏不放你,岂不更加害了自己?一想,不若让人来争夺这玩意儿,让自己和王永力都顺着阶梯而下,那不好吗,刚才他看到章本文和廖启波的神色对这奖项都很在意,那就让他们去争去抢吧,这二人虽然是他的部下,可却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平时他早已看穿了他们,让他们去抢正好可以消耗他们,为以后接替他的继任者削去政敌。想到此陶斯任再一次压住王永力的手,故作言词恳切地说:“师座,论战功我的参谋长和政训处主任都要胜过我,为了更好地激励他们为党国效命,不如将这殊荣奖励于他们,岂不是更好吗。”
王永力有些不高兴了,但陶斯任这么说却是合符情理,况且他也需要他的部属个个为他效命,现在陶斯任的推辞也没有别的原因,那就依了他吧。
王永力不再坚持为陶斯任授勋,见此章本文和廖启波二人面露喜色,他们巴不得让这殊荣降临到自己头上,于是章本文首先削尖脑袋钻了进来,说:“旅座的战功有目共睹,可是旅座的胸怀和气度更让人钦佩,这功勋是我们铁甲旅立下的,现在这荣誉旅座坚辞不受,并又提了建议,既如此那就请师座在我们旅部同僚中考虑吧。”
很明显章本文抢功来了。早在授勋之前,他对这次受奖就有企望,但他估计这功劳又会落到一旅之长的陶斯任头上,因此他又散发过对陶斯任不满的言论,说取了经是唐僧的,闯了祸是孙猴子的。他自恃对这次战事作战方案的拟定他有谋划之功,在战场指挥中他又出了临机处置之力。事实也确是这样,陶斯任对这次的战亊抵触情绪很大,但他又不敢流露,由于憋在心里,战场指挥中他总是铁青着脸,动不动训人,章本文以为他是严厉督阵,又怕挨他的训,但他是不同情共产党的,对打“磨擦”战毫无顾虑,因此他对一些战场突变都以参谋长的职责作了临机处置,因此他认为他功不可灭。
然而,政训处主任廖启波亦不甘寂寞,他紧随其后也委婉地把手伸了出来,说:“作为一旅之长,旅座的战功不是体现在一刀一枪或哪个环节的拼搏上,而是以超常的谋略运筹帷屋,这就是决胜之功,这样的功勋当然只能属于一旅之长,我等不敢奢望,但旅座谦逊坚辞不受,那我就提个建议,请师座考虑。”
王永力为授勋之事正在心烦,一个陶斯任,好当不当,授他殊荣他不领情,一个章本文,贪功之心昭然若揭,迫不及待地把手伸了出來。一件本来十分光彩的美事,现在变得像逃出來的窑姐儿一样,她想从良别人嫌她脏,对她打拱手,拉皮头的却对她打招手,简直尴尬得很。。现在这廖启波又有个什么建议,估计也是伸手來了,烦人。不过王永力又一想,下属抢功并不是坏亊,他正好可以驾驭他们,那就听听吧,便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