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城找沈云子回来后不几天,陶四爷组织的由八条木船组成的船队在桃花营山口起程了,一路出桃花河入南水,经凤西,过南州,出宁城直往长江。
船上满载的是粮谷,为了避盗防匪,一路上他们偃旗息鼓,结伴行进,七八天以后,这些粮谷走运到了长江十里铺码头。看看还算顺利,除了通过宁城下游大段峡谷激流历了些风险,其他水道尚为平安,趁着洪水季节尚未到来,陶四爷又接连走运了两次。
桃花河航道的开通,对山里人来说确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从此人们往山外行走方便了,大山里丰富的山林资源和土特产要变卖山外,也不再以肩挑手提的翻山越岭了,因此人们对陶四爷此举赞不绝口,而有一个人对四爷却是更加的刻骨仇恨了,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吴鸿魁。
自从在陶氏祖祠受到会规的吊打之后,吴鸿魁对陶家痛恨在心。他已被逐出田园会,他更知道他在桃花营已像是一只离群的雁,虽然他有财势,可在桃花营他已翻不起浪,但他偏偏又是一个不安份的人,为了煤矿的事,他到底还是栽了大跟头,这口气他怎么也咽不下。那****被家人接回府上,他当即就要派人给弟弟吴三元送信,让他带上大队人马扫平陶家,是其妻阻止了他。吴妻还算明理,她晓以利弊,告诉他,让吴三元发兵复仇,固然可以长吴家的志气,灭陶家的威风,可这样一来咱吴家在桃花营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人家处治你动用的是会规,并非私仇,而你让吴三元带兵复仇,则是以私对公,说难道你要树所有桃花营的人为敌吗。她又说,陶四老儿不比那五爷,他有魄力,又有会上护卫队听他指挥,所有桃花营人也都是他平救会的,你吴三元就是带上大队人马,真刀真枪的干,也未必是陶四老儿的敌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就暂且忍着吧。
吴鸿魁想想也是,就不管外面的风和雨,暂且忍了下来,而这时陶四爷正在紧锣密鼓地组织河道疏导,整个桃花营的男男女女大都参与了。吴鸿魁当时还不明白这倔头此举是何意,他又正在怀恨陶家,便不去管他。想到他在桃花营已经被孤立,他又准备另立一个堂会,在桃花营自成一派,因此他对这次河道整修更是不闻不问,更没有去参与,而是一门心思的在吴府开起香堂来。
吴家在桃花营是大户,每年端阳节的龙船大赛,吴家总有几条船参加,吴家的船刷得赤黄,吴鸿魁便把他的龙船叫黄龙船,现在吴鸿魁要另立一个堂会,便以黄龙为标记,把他的堂会取名为黄龙会,并在吴府门前竖起了一面黄龙大旗。
吴鸿魁在桃花营开香堂收弟子,桃花营人没有几个登他的门,他便转向江湖,在江湖上网罗门徒。后來他干脆把家业托付给管家李贵,离开桃花营去了凤西城里打理店铺,结识三教九流。
吴鸿魁在凤西城里也开有一家酒楼,往日吴三元有什么公事宴请官场上的人,便肥水不落外人田,把生意做在自家的酒楼。这一次吴鸿魁在自家的酒楼一住几个月,吴三元引来不少的江湖浪子到酒楼和他相陪,由此他着实网罗到了一些门徒。
这一天,吴三元又引来一个怪客。此人一脸的麻子,卷曲着发须,相貌凶悍,说话粗俗不堪,不知道他名和姓的人便叫他虬须客。
吴三元认识此人缘于一次兵匪相争。几个月以前,吴三元派手下的黑狗子从一口岸调运保安团的军粮,顺路又私贩了三十条汉阳造和十几箱子弹。他们一路逆水行来,到了宁城地界的小西江,突然从河叉小巷里窜出一帮水贼来,将吴三元那帮黑狗子一个个打入水里,然后劫了粮船往小西江扬长而去。
那些黑狗子丢了粮船不好向吴三元交差,他们一个个从水里爬出来以后便有的尾追粮船,有的回凤西向吴三元报信。
“大胆水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吴三元一听雷庭震怒,他丢下要务,当即便带着他新任军需大队的全部人马乘机船直奔小西江而来。
南水支流大都从深山老林源远而来,小西江也不例外。这支流在靠近与南水交汇的地段河流平淌,形成一些芦苇丛生的巷叉,但再逆水而上便是峡谷激流,没有航标,随处是暗礁,大船不能走,小船靠撑篙。吴三元开来的是机船,他怕触礁,因此进得小西江,塑江不远便不能再往深处开进。
小西江一带又是赣南边界游击队活动的区域,吴三元想泊船不敢泊,想进进不了,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一位虬须客领着十几人从山里窜了出来,他向吴三元打问:“来者何人?”
吴三元正焦燥着,看这些人又带的是土枪,料定是一伙山林草寇,便不搭言,只先向他们示威。他操起盒子炮,对着这虬须客就是一索子弹。
子弹打在他脚下,虬须客跳了起来,他指挥众人列阵,成一字形散开。这时吴三元的原来在船上被打的黑狗子认出来者正是劫匪,便向吴三元指认,说来者正是劫他们粮船的匪寇,吴三元听说便将机船靠岸,指挥团丁上岸对阵。团丁们操着枪一个个跳了上来。
“包抄过去。”吴三元发令,所有团丁成半包围之势压向了对方。
虬须客才十几个人,对这阵式哪敢相敌,他连忙上前迎奉:“各位军爷,有话请说,有话请说。”
这时吴三元大踏几步,对阵于前发话:“来人听着,老子们为追踪一桩劫案要进山剿匪,听报你等就是劫匪,可速速过来受擒,否则杀你个片甲不留。”
“好说好说。虬须客连忙招呼众人,向吴三元这边靠过来。
原来,虬须客等人正是劫了吴三元粮船的那帮水贼,当时他们以为劫的是一条一般的粮船,不料回到小西江水寨卸货一看,舱底竟齐刷刷的躺着三十条崭新油亮的汉阳造长枪,还有十几箱子弹。他们缺的正是枪和子弹,贼首虬须客狂欢起来。然而,没过多久虬须客就欢叫不起来了,吃了萤火虫,心里自然明,他很清楚自己手下不过是一帮只有十来人的乌合之众,也只有七八条破枪,是干不得什么大事的,而现在他劫的是一条兵船,他料想它的主人不是兵家便是政要,劫了他的军火他会善罢甘休?因此他把劫来的军火封了起来,并派人到南水叉口上探看动静。
果然探子来报,从宁城方向开来一艘机船进了小西江。虬须客料定来者怕是与所劫军火有关的,为了他的老窝不被来者一锅端,他便与手下贼人离了水寨,想到山外来摆平这件事。现在听到吴三元说他们是为追踪一桩劫案进山来剿匪的,便断定自己所料无错,又看眼前这阵势,他更清楚自己这块豆腐根本不是抵刀的,因此他干脆望风而伏。他告诉吴三元是他劫了军火和粮船,愿意听从长官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