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虽说发迹了,但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吴有才生前交给吴氏兄弟本有一份不薄的家业,吴鸿魁继承父业以后一度苦心经营,又有了更大的充实,在桃花营成了仅次于陶家的第二大户。然而吴氏兄弟一直憋着一口气,要雪父亲之仇,要在桃花营独占鳌头,让吴三元在外闯荡,但吴三元在外一直没做什么正经营生,而吃喝嫖赌却样样齐全,这样便耗费了不少家财,他没什么靠山都却要跑官,更是大耗费,后来在县保安大队从一个普通的黑狗子混到伍长,再混到小队长,便花费了一笔巨资,使家底都被他掏空了。
吴家难念的经还不止这些,那位在西云山煤矿当过煤龙头的老亲前来攀附,与吴鸿魁前往梅子坡扫墓,又扫出了吴家祖山上的煤脉,这煤要是开采出来可是一大笔财富,可是开采耗资甚大,吴家家底已经空了,哪有资金开采?可他们发财心切,便向凤南石庄乡的一位族兄借钱,硬是把煤矿开了起来。
这样吴家就押上赌注了,如果煤矿采不出煤,或者出现什么问题影响采谋,那吴家就要赔本了。开采一月以后,煤是采到了,但没想到这煤矿的煤含硫含砷这么严重,那排出来的水都是有毒锈水,把梅子坡下那三百多亩农田的禾苗都毒害了,由此引来坡下佃农闹到矿上要堵井填矿。虽然这次佃农闹矿被他们兄弟以流血事件打压了下去,但他们明白这事没完,因为真正能杀得了猪的会长陶西田寻找儿子外出了,等他回来只怕还有武二郎杀西门庆诛潘金莲为兄雪仇那样的大亊发生呢,为此他们又惶恐起来。怎么办?恶人自生恶计,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巧夺那三百会田,这样煤矿开在自己山里,毒水流在自己田里,到时你陶西田回来也奈何不了他们了。
他们又准备怎样去巧夺呢,原来他们看到佃户们纷纷退出佃耕,从这里得到了巧夺之计。他们想,现在佃户们都退出了对这片田地的佃耕,只要他吴家的煤矿继续开采,毒水继续排放,这三百亩会田就不会再有人来佃耕,没有人来佃耕这田就成了一片废田,而废田是不值钱的,只要出点贱价就能把它买下来,至于这贱价贱到什么程度,他们准备明里说是买,实际要变相豪夺。只要将这片田地夺了过来,那他吴家以后就能煤矿照常开采,还多得了三百亩肥田,可却谁也奈何不了他们。至于夺过来以后废田又怎样再变成肥田,他们准备通过毒水引流来解决。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事要在五爷手里赶紧办下来,如果等到陶西田回来了,这片田地就是真个废了,就是按行情正常出价他们也是买不到的。但只要在五爷手里把田契转过来了,把买卖字据写了,等到陶西田回来他想返回也就由不得他了。
吴家的算盘这回打得就有点出奇,他们开煤矿把田园会这三百亩肥田都废了,陶五爷出面交涉也不买账,又和佃户械斗大打出手,闹出流血事件,使陶家脸面都丢尽,现在竟又这等盘算,难道陶五爷就这么窝囊?就只能这么乖乖地顺从你吴家?非也。吴家打此如意算盘,是因为陶家有人对他们有胃口。
此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陶五爷的娇妻苏桂兰。
苏桂兰是桃花营三个半家族中半个家族的苏家头人苏景的女儿,早年陶家对苏家有救难之恩,为了感恩,就在陶五爷中年丧妻以后,由苏祖母做主,让年方十八的苏桂兰做了填房。老一辈的报恩之心苏桂兰没有切身感受,她只知道她在娘家也算是大户千金,嫁到陶家这样的大户她便是少奶奶,就有花不完的钱,享不尽的福,然而陶家有陶家的家规,为了大户人家的气派,从陶祖公开始,陶家规定要四世同堂,也就是四代不分家。
其时陶永还在,有父辈当家,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没得什么可说,然而陶永故世以后她身价就不同了,就成了与当家老爷陶西田同辈份的太太了,可是不分家,她这个五太太就仍然像个小媳妇。陶家有的是银钞,却处处讲究节俭,谁个要是大手大脚,当家的便要指责,五爷又不争气,无论在陶府还是在会上都没管什么大事,因此她这个当太太的也积不到什么私房钱,打件首饰也要当家的点头,回趟娘家想要露露脸阔绰阔绰也要管家来安排,如此苏桂兰怨言甚多,也不知这小媳妇一般的日子何日才能熬到头。
为了有朝一日兄弟分家她也能成为又一个陶家的阔太太,她曾想方设法积攒私房钱。这一次机会来了,因为四爷外出五爷受托掌管着会务和家务,趁着这个机会,她以自己生日办宴为由,逼着五爷从陶二秋手里提出了一千块大洋,随后她又让五爷向桃花营的富户和族尊大发请柬。陶府在桃花营本有至尊之位,往常有喜事不发请柬人们也会争相恭贺,现在五爷当家,为五太太生日宴大发请柬,满桃花营的人便都来致贺,就这样一次平常的生日,苏桂兰净得贺礼五千多块大洋。也就是在这次生日宴中,吴鸿魁猜透了这位陶家五太太的心思,送了一份厚礼,不过他这份厚礼可不是白送的,因为他看准陶四爷膝下唯一的儿子陶斯任抛弃家业与人私奔了,这田园会的大舵日后必由五爷执掌。这五爷是个没有方寸的主,而苏桂兰却不甘沉寂,并且这五爷又比苏桂兰大了十八九岁,可谓老牛吃嫩草,等到五爷掌了大舵,必然全得听苏桂兰的,而苏桂兰贪财,现在她处在夹缝里,得了他吴家的厚礼,她必然对吴家深存好感,到那时他要问鼎会务便有了进身之道。
吴鸿魁的设想果然不错,那次生日宴他送了厚礼以后,苏桂兰当着满堂宾客第一个向他敬酒,言语间还对他太加褒奖。这次他的煤矿排放毒水,陶五爷本欲先行交涉,而苏桂兰却进行阻拦。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得了吴家一点好处便不顾大义,就把胳膊扭向了外面。当然苏桂兰阻拦五爷出面交涉也不全是把心向着吴家,她还有另一番用意,即想等待吴家拿着厚礼来恭请她,这样好让她的私房再填满一些。然而吴家这次动用了吴三元的手下团丁,腰杆子硬了便没来求她,苏桂兰对此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