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转身就忘的路人甲,凭什么陪你蹉跎年华到天涯?
她本不愿这样出现在他面前,若不是凌伯伯一再地打电话催她一定要回家过节。
那原不是她的家。她的家在乡下,一个青山绿水的地方,空气总是新鲜的,深吸一口气会有一丝甜香沁人心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在这个充满了钢筋水泥的城市里生活,每走一步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她只是凌家收养的一个孤儿,十二岁到的凌家,早已记事的年龄,脑海里装满了自己父母的样子,就算凌家夫妇对她再好,还是觉得陌生,总象是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凌帆,第一次见他,就不喜欢。她躲在楼梯上数着自己的呼吸,他突然就恶作剧的跳出来,脸上的骷髅面具让她惊叫着跌落下来,她坐在地上揉着生疼的膝盖,他却笑得象捡了五百万一样。
又喜欢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扯乱她的头发,或是在她埋头写作业的时候,悄悄地在她的背后贴上一副他画的杰作,什么乌龟,王八之类的。
总之她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尝到了那种寄人篱下苦涩的滋味。
所幸这样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被送到加拿大去读书了,逢年过节总能听到凌伯伯和凌伯母讲他的光荣事迹,不是早恋,就是又在学校闯了什么祸,当真是纨绔子弟一个。
上大学以后,她就从凌家搬了出来,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生活,只觉得呼吸都是顺畅的,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山美,水美,人也是美的。
四年之中,回凌家的次数是寥寥无几,然而就是那寥寥无几的几次,竟让她又遇上了那个混世魔王,也不把她当外人,一开门就咧着嘴对她笑,他当然是喝醉了,否则他才没有这么好心,况且十年不见,他也不一定认得她是谁。她却是认得他的,每年都会有照片发回来,装满凌家那本厚厚的相册。
凌伯伯和凌伯母出门访友去了,她只能把烂醉如泥的他往楼上扶,其实想起他小时候的那些恶作剧,她倒是更想把他扔到门口的垃圾桶边,再吐上两口唾沫,方解了她心头之恨。然而总也不能乘人之危,况且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凌伯伯和凌伯母是对他有恩的,总不能把他们的独生儿子就这样扔下不管。
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房间,刚想离开,他伸手拉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尖叫一声就仰面倒在了床上,他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身型一翻,竟把她压在了身下,眼神眯成一条线看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唇就压了下来,她挣扎着,用力揪着他的头发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扯起来,然而他头发很短,怎么也用不上力,情急之下,抓了床头柜上的一个烟灰缸就砸了下去,他吃痛,捂着头滚到了一边,仿佛是清醒了一般看了她一眼,说了句:“怎么是你?”然后倒头竟睡了过去。
早从凌伯伯凌伯母那儿听说了他的那些风流韵事,无非是长的高大了点,家里有钱了点,竟然有那么多的女孩子围着他转,需知这种人渣倒贴了给她,她也是不要的,竟然还借着醉酒占她的便宜,她当真是恨到牙痒痒,趁他睡着的时候,就想狠踢他两脚,又怕把他踢醒了,再胡作非为,她也就作罢了。只是当天就留了纸条给凌家父母然后回了学校。
再也不想回凌家,再也不想见他。
在外面漂泊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一个人,每日下了班在人群涌动的黄昏时分挤地铁坐公交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里,只觉得身心放松。那阳台上一盆盆的仙人球,一个个葱绿可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仙人球这样的植物。应该是还在凌家的时候吧,这样的一盆植物,凌家原是看不到眼里,凌伯母要扔,她就要了过去,放在自己的房间里养着,上大学的时候又一并带到了学校,然后又随着她从学校辗转到了她现在住的地方,没有怎么打理,那盆植物竟开枝散叶,移栽成一盆一盆的,置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每日看到了倒也养眼,连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有时候也会想象她这样的小人物,就象这仙人球一样有着很强的生命力,无论怎样的灾难都不能让她停止生长。
还是不喜欢过节的气氛,别人都是一大家子人喜气洋洋的,唯独她觉得寂寞清冷。
抱了杯茶在自己房间里独饮,她也知道楼下必是愉快欢畅,除了凌家父母和凌帆,凌家的至交温勇明一家也来一起过节,不说那个讨厌的凌帆,本就擅长花言巧语的烘托气氛,就连温家的千金温岚一看到凌帆更是巧笑嫣兮,小时候就是凌帆的跟屁虫,常常做凌帆的帮凶来欺负她,又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笑得最大声。
倒是温岚的哥哥温淳总在她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挡在她的面前,令她年少的心灵里总算有了些许温暖。
还在发呆,身后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猛的一惊吓,手中的茶杯差点落地,还是倾斜了一些,茶水有一半洒在了新买的衣服上。
一张坏坏地笑脸出现在眼前,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那个可恶的凌帆,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总也不放过她。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他倒一点也没有察觉她的厌恶之色,或许察觉了,可他根本不在意,在他眼里,她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如果不是为了满足他强烈的恶作剧的欲望,他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
“想情郎了吧!要不也不可能想得这么入神!”他自说着自话,以为人人都和他一样,除了情色那点事,再也做不了别的。
她不怒,她早在他的恶作剧下百炼成钢,反而笑说:“有哪一部法律规定我不能想吗?”那笑意是冷的,冷得只浮在表面。
他就笑了,笑得很开,就象听到了一个千年不遇的笑话,笑了半天才停住了,然后盯着她的眼睛说:“一个连接吻都不会的女人居然说自己在想情郎,我很好奇你和你的情郎约会的时候都在干什么?看历史文献还是在研究百科全书?”
她直想把那杯水泼在他丑陋的脸上,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看来男人不需要长得很好看,只要有一张油嘴滑舌的利嘴,就有很多愚蠢的女人会上当。
她送了四个字给他:“与你何干!”
她放下茶杯要出去,这种时候当然不适合和他纠缠,刚到门口,居然被他占了先机,原来胳膊长也是有好处的,他人没到,手却一把摁在了门上,将她挤在门和他之间,他的气息马上喷了过来,她的鼻子一向敏感,这个贱男人居然是用古龙水的。
她微露笑意,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拳打在他脸上,以为她还是从前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想错了,从那次被他偷袭后开始她就利用业余时间去报了跆拳道的学习班,虽然是刚刚入门,但对付他却是绰绰有余的。
她甩了甩微痛的手,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趾高气扬地拉开门出去。总算是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下楼的时候脑子里竟浮现了这么一句话:女人,你的名字是强者!
吃饭的时候,心情愉悦的程度无以复加,看着对面那个大少爷,唇角竟然是青紫的,她就忍不住要露出笑容来,从来就是他捉弄她,可能就没有想到过她是会还击的,那种黯然的神色看了还真是让人高兴。
温淳可能也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一直夹菜给她,惹得他那个小气的妹妹又在叫嚣:“哥,你怎么回事,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凌伯母就忙使了个眼色给凌帆,其实她叫嚣的目的大家都是知道的,这个凌帆平时机灵聪明的,总能把女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偏偏今天就象呆了一样,目光痴傻地只看着对面那两位,倒忘了身边这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他还是没有动,凌伯母开始有点怀疑了,这孩子莫非被撞傻了。刚才下楼的时候看到他唇角紫青,一问才知道是撞在了门框上,这么大个人了,总是把自己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虽说是在国外生活了那么些年,总以为他长大了成熟了,却原来和小时候也没什么区别。
还有章蕊那个丫头,平日里是没有笑容的,每次全家人在一起吃个饭比让她上刑场还难受,何以今日里倒象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似的,笑容一直挂在她脸上,竟也有了几份令人心动的姿色。
这几个孩子里面,只有温淳是不用人操心的,总也温文尔雅,总也知书达理,自己要有个女儿,也希望能嫁给这样的男人。但章蕊不行,这丫头心思重,一看就是个有心机的女孩,虽然说从十几岁把她养大,但她从来不和她说心里话,总也客客气气,当初老凌把这女孩带回家来养,她本来就是勉勉强强的同意,那样的出身再怎么包装也是配不上温家这个名门世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