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她为了练好琴,谈毁了多少根琴弦,指尖上的血淌了多少次;
没有人知道,她为了棋艺独步天下,钻研了多少遍棋谱,从夜晚的秉烛夜读,直到天明。导致第二日陪母后去喂鱼,载入鱼池,险些丧命;
没有人知道,她为了书法相较于别人技高一筹,磨穿了多少方砚台,写坏了多少支毛笔;
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了画好画,呆在宛泽宫内整整一周都没有出来,刚出来,就虚脱倒地,人事不省。
连百里静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不为别的,她只想让那些辱骂她的人看看:她百里静只有她不想做的,没有她做不好的。
一年后,皇室子女试才大会如期而至。
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银花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百里尧见百里静肯出来走走,心里自然是开心的,不过,这可不是她能胡闹的地方:“静儿,这里可不能瞎玩啊。”
百里静冷冷的看着他,凛冽的说:“我何时要胡闹,我是来参加‘试才’大会的。”百里尧愣了一愣,他从未想过他与静儿的关系会这么的糟糕,现在挽回,还来得及么?
远处的百里羽落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诧异的说:“静儿妹妹,你怎么来了?”百里静不语。百里羽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径直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一众皇子表演完后,一个个从台上下来。只有七皇子在下来时,握了握她的手:“静儿,无需紧张。”
百里静莞尔:“知道了,七哥。”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轮到了百里静。她不慌不忙的让怜儿将古筝放在桌案上,她走上台,十指轻动,一曲行云流水的曲子跃然而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
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
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
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
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一曲奏毕,空灵的乐声宛若天籁一般久久回响在众人耳边。百里静立于台上,弯唇一笑。他们怎么也不相信,原来不学无术的跋扈公主,居然具有如此才华。
“好!好一曲《凤求凰》!朕的静儿居然委屈蒙尘了那么多年,来人,赏!”
结果不出她所料,她果真在众多皇室子女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一举夺得了多年由百里羽落霸占的“东兴第一才女”的称号。百里静这个名字也因此名扬天下,载入东兴史册。成为东兴国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谈资。
百里尧也从百里静中寒蛊一事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对他的嫡公主刮目相看,愈发疼爱百里静,并赐予了她先帝最为珍视的一把瑶琴。
获此殊荣,百里静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她听见二皇兄说:一个小煞星,杀死自己身边的人,何其残忍?获得再多荣宠,又有何用?
她不语。百里尧也听见了,但也不好在旁人面前发作。为了巩固百里静的地位,他将自己八岁时登基的龙袍赐给了百里静。
司徒皇后听闻此事,惊得从玉榻上跳了下来,急急的跑去御书房,百里尧只是笑笑。
这件事闹得整个朝野都知道了,朝中大臣更是联名上奏劝皇帝三思而后行。
百里尧说:朕,何时说让位于荣昌?众爱卿是想做什么?逼朕退位么?朕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将国家大事视为儿戏!再谈此事者,杀无赦。
龙袍事件平息后,百里尧召司徒赫入宫,询问他的伤势。司徒赫云淡风轻的笑笑:“不妨事。”一袭红袍翩跹,扬起的弧度令人心安。
在京华,只有两人敢穿红衣。一个是百里静,另一个就是司徒赫。极难驾驭的颜色,到这二人身上,反显得风姿绰约,卓尔不凡。
百里尧在心中默叹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让司徒赫去看看百里静,让她多出来走走。自寒蛊发作以来,百里静谁都不愿意见,成日闷在宫中,也不爱说话。
司徒赫答应了。当他推开宛泽宫大门时,看见百里静小小的身影伏在窗前自说自话:我是煞星吗?既然我是煞星,为何在我出生的那一天凤凰临世?可煞星就是煞星,就算她有一个公主的称号,不是吗?二皇兄说的对啊,一个小煞星,获得再多荣宠,又有何用?我的手上沾染了那么多的血,我杀了宫中服侍我的婢女,还……伤了赫。我简直是个错误!
司徒赫蹙眉,忍不住开口:静儿,你看我好好的,你又何必自责?
百里静讶异的转身,看着完好的司徒赫,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崩溃,她从一开始的小声抽噎到最后的嚎啕大哭:赫……离我远些罢,我会伤了你的。
她承认,她从来都不是坚强的人。一直以来伪装的淡然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伤痛,她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去倾吐心中的苦。这是百里静自记事起第一次在赫面前肆无忌惮的哭。
司徒赫走过去,不大的手掌覆上了百里静的头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跟在我后面,叫我赫的静儿妹妹,永远都是。
百里静慢慢直立起身,认真的看着司徒赫,道:赫,你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来怜悯我,什么大兴嫡公主,呵……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司徒赫一手拽过她纤瘦的手腕,让她直视着自己:百里静!你给我清醒些!我认识的百里静不是这样的!她应该活泼、可爱、明媚、动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这不是你!
苦涩的字眼缓慢的从唇边溢出,墨色的眼瞳倒映出司徒赫的身影:你认识的百里静,早在寒蛊发作时就已经死的一干二净。现在的她,只不过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司徒赫耐下心,轻屏呼吸:那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这个样子被下蛊的人看到,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想,那你也该为姑姑想想!她只有你一个女儿!她的希望全部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百里静抬手拂去了司徒赫的手,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声音有些嘶哑:赫……请让我冷静一下。
司徒赫点了点头,轻轻的拍了拍百里静,走出了宛泽宫。
百里静双手环抱着自己,乌紫的嘴唇足以显示她的状态不佳。从她中蛊以来,每逢每个月的月圆之夜,身子就会像冰一样。
她靠近火炉,试图来温暖自己可身上源源不断的寒气深入她的五脏六腑,她蜷缩在火炉边,脸色苍白的宛如一片白纸,仿佛瓷娃娃一般脆弱易碎。她轻轻阖目,眉宇微蹙,任凭寒气在体内游走。
意识模糊间,好似有人喊她。见她四肢冰凉,将内力送入她的体内,以此来抵御寒蛊的发作。
静儿,静儿你个臭丫头,快醒醒啊……
你……是谁……好累,让我睡会儿……
百里静用力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一团模糊的景象。
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