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无业游民的那个周,晨希每天把兼职做成了全职,利用收入牵起了网线,可撒向无边信息大海中的简历却毫无回应。他开始体会到学历和证书的重要性,和那些话费打量金钱和时间去深造的人相比,他理性应当被排挤,尽管现实狰狞的蹬着他,但生活仍要继续。他选在最直接的办法,回到自己的初衷,背着一堆简历,往各个杂志社所的办公地点投——明知显而易见的结果也要试试。去到某些杂志社,公关小姐看了他简历直接拒绝的不在少数,客气一点的说会给他递交——鬼才知道。忙活了几天,终于在一个晚上接到某杂志社编辑的电话,通知他第二天到他们那里去看看。尽管没抱希望,但仅有的机会又何必浪费,他如往日一样,整理着装出门。
从电子地图上看,那是一家西区的杂志社分社,和他同一个区。骑自行车就能过去,到了那里,前台微笑着问:“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递上名片说:“我找宛霖编辑,昨晚预约的。”前台微笑着双手接过名片,看到“晨希”二字,她蹙眉间想起什么又试探的问:“您来这儿投过简历?”晨希鞠躬说是的,正是她那天接待的晨希,她乐开了花似的说:“你等会儿,我问一下。”电话没人接,她抬头恭敬的称呼从门口进来的女人“宛编”,激动地对晨希说:“这位是宛编,你要找的人。”晨希转身过去鞠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年轻知性的女人和蔼的说:“对,就是你,还记得我吧?”晨希有些茫然,她笑着说:“到楼上讲。”跟着宛霖上楼时他左手搭在摊开的右手上,屈身对前台说:“能把名片还我吗?”前台忍俊不禁的把名片还给他——几毛钱的名片都这么吝啬。走到楼梯顶端宛霖回头说:“文倩,麻烦冲两杯咖啡。”前台灿烂的微笑着答应,晨希才知道她叫文倩。
随着宛霖来到她的办公室,满屋的书味和淡淡的玉兰花香彰显出她的文秀之气,她放下包,脱掉外衣说:“随意点坐,以后你就是我的助理,首先要学会不拘束。”晨希不可置信的说:“我被录用了?”她一边按下插板按钮,打开电脑,一边说:“是的,上次在公交车上见过你,有点缘分。”晨希想到曾经在公交车上一个小女孩告诫他“不能经常玩手机”的事,宛霖正是她的妈妈,当时他没注意到,仍怀疑的问:“面试呢?”宛霖说:“公交车上面试过了,准备好工作了吗?”晨希兴奋的说:“现在就可以。”这时文倩端着两杯咖啡敲门进来,把咖啡送到坐的笔直的晨希手上,他连忙起来躬着身子双手接过咖啡说:“谢谢。”宛霖又开始“训”着他说:“以后就是同事了,咖啡也要自己倒,不必这么拘谨。”他屈身说:“诶。”宛霖故作生气说:“又来。”尽管宛霖是这家分社的编辑,但毫无架子,底下的工作人员经常和她开玩笑。文倩好奇的笑着说:“宛编,好久没见到英俊又礼貌的人,古代来的?”见到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晨希放松了点,浅笑着说:“我来自南羚。”文倩说:“在哪里?”宛霖像教育孩子一样对文倩说:“南羚是南方一个不温不火的省,我去过那里的少数民族地区,原生态风情浓厚,仔细的去问度娘。”文倩点头出去了,晨希说:“我要做哪些工作?”宛霖丢给他一沓文件说:“咱们文人也不打诳语,助理就是打杂的,有什么干什么。”然后指着侧面的办公桌说:“以后那就是你的桌子,先把那堆材料按类编排好,慢慢学。”
晨希收拾桌子时,上面摆着几束白色的花,花瓣像白纸,呈片状,不时发出淡淡的芳香,原来进门时闻到的香味就是它。他拿起花说:“宛编,这话放哪儿?”宛霖说:“桌子底下有个花瓶,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打点水,插在里面吧,也不知能活不!”晨希说:“花名叫什么,香味好闻,能让人打瞌睡的。”宛霖笑笑说:“工作期间可不准瞌睡。它叫玉兰花,我在朋友花圃里摘的反季节花,活不成便把它当标本了。”晨希感觉话多了点,拿起花瓶出去了。一路上他检查花瓶是否完好,显出狮子座男少有的细致。突然有个女生轻声叫着“晨希”?他抬头一看竟然是仅有几面之缘的“弋馨”。两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北城遇到,还是同一家杂志社。弋馨惊诧的说:“怎么跑这儿来了?”晨希调侃道:“你不也是!”听弋馨解释才知道她是北方人,在地图的最顶端,国内的政治文化中心——北城自然成为她们为梦想奋斗的首选。晨希好奇的说:“记得你学音乐的啊。”弋馨点头答:“是啊,但我对采编感兴趣。”他乡遇校友,不免啰嗦几句,但是上班时间被领导看见也不好。他说:“先工作吧,午餐时候聊。”回到办公室,弋馨也在,但宛霖在认真审阅稿子,他只给她微微鞠躬一下,没出声。回到桌旁时,宛霖说:“小晨,这些稿子,你存档一下,今晚要发的。”接过文稿时,他随意翻翻,看到一篇文稿写的是官员的腐败问题,文稿开头就让他大吃一惊,议论的焦点竟是几个月前扬倪父亲落马的事。
他坐在桌前停顿几秒,先整理其他文稿。弋馨走后,他鼓足勇气拿着那篇文稿走到宛霖桌前说:“宛编,这篇今晚要发吗?”宛霖翻阅着稿子说:“是啊,登在明早的《北城日报》上。”晨希怯声的问:“可以暂时不发吗?”宛霖说:“过关的稿子早发早好,囤着麻烦。”宛霖见他焦躁的表情拿过稿子看后说:“一篇讲腐败的,该让它大白于天下。还有事吗?”晨希只得退回办公桌。心急如焚的他必须想法设法阻拦这篇稿子,中午出去吃饭时他遇到弋馨,于是问:“你送来的那堆稿子中有篇关于反腐的,谁写的你知道吗?”弋馨把手掌贴在胸口说:“我呀。”晨希疑惑的说:“你一个北方姑娘,写那么远的干嘛?”弋馨对他稍重的口气表示不解,说:“你怎么了?南羚是我上大学的地方,而且一个腐败案例,不该写吗?”晨希难以解释,无奈之下,他把弋馨拉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放缓语气说:“能先撤下来,暂缓一段时间再发吗?”弋馨大学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时,英俊话少、优秀认真的印象早已烙刻在她心里,加上晨希那真挚夹带恳求的眼神,她颔首作答道:“好,我把它撤回来。”晨希真诚的向她作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说:“谢谢。”明眼人也能看出这事对他的重要性。
跟在他背后的弋馨琢磨撰写的文稿中,主要提到的官员是姓扬,恍然间联想到他曾拼命保护的人“扬倪”,这样想来,他完全明白刚才激动的神情和急躁的举动。于是小步跑上前去碰了下晨希的手臂说:“那篇稿子我不发了。”晨希回头显得欣喜的再次确认说:“真的?”弋馨推着他说:“嗯,瞧你高兴的,去吃午饭呗。”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帮他,索性在心里逼自己承认是帮扬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