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4
老郑要回家了,我和他说,到北京来我们学校呆几天吧!他说:看看吧!我知道,他这一看,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他说是2010年12月,也就是世界末日前两年的那天。
到北京西站北广场,他说他想拉屎,但是没有带纸。我问他能在忍一下吗,回燕郊再拉。他说:实在不能再忍了,从东北一直忍到北京,憋不住了。他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大夫说如果不及时润肠通便对胎儿不好。说完还象征性地放了个屁,像是再说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带他去售票厅外的杂货店买纸巾,一问价钱,听说是一块五一包,火了:我也知道物价涨得很不靠谱,但这也太黑了!我告诉他,这里是北京。他沉默了,说:你也知道我们东北人就是火气大一点。我说:你不是东北的,你是蔚县的。你还去拉屎不?他报复性地说:我不想把我的处女屎留在北京,怕给弄脏了。我说:你还是去吧,要不一会坐地铁肯定得让人给挤出来。而且,对胎儿不好。
从厕所出来的他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走上天桥,挤着天南地北过往的人群,说:你说最近这物价涨得,跟火车拉着似的。我问:你是想说火车很快?他说:不是,是涨得太慢。
回到燕郊,先去燕京航城也就是我们第一次干保安那地看了一下,他说:半年前这边还是一片工地,现在都高楼林立了。我说:楼高了,心就远了。还进去吗?他说:不了,没有太多的时间,咱去步行街转转。
步行街就两条街,步行一圈也就十几分钟,但是我们走完那些何年何月却用了三四年。他说:走了一圈,还得回到原点,一切看起来都没有改变。我说:变了,这个街头,我们站过的原点早已给过往的人群冲淡地物是人非。
他说:这次回去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重新走出蔚县。
我说:外面太乱了,还是好好呆在家里好。
他说:我只是不甘心,这样回去和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苦笑,看着那些无忧无虑的善男信女们,夜的霓虹灯照耀着她们的笑靥,又是那样的难以捉摸,我告诉老郑,又像是在告诉我自己,那些曾经的我们不是想的太好了,而是这个社会太糟了。那年哭得一塌糊涂却又是满腔报复的离开换来得是今年一副落魄的回来。
连接两条步行街中间小巷卖麻辣烫的东北人已经不在,那个曾经让我们魂飞魄散的人呢?如果是现在还会不会冒着大雨去追溯那所谓的执著和痴情?
我说:回学校吧!
对于一个已经毕业或者快毕业的人来说,最怕听到的两个字估计就是“学校”了。
“回家几天,我还得过来。”
“过来干啥?”
“打工还帐!”
“还打工啊?不怕被人骗了?”
“怕,但是没办法啊,你说为啥越是我们这种不现实的人身上的包袱越重?”
“因为我们不现实,我们一切的罪过都是自找的。”
“活该?”他问。
“活该!”我说。
站在宿舍楼顶上,看北京的灯光忽明忽暗,他想趴在栏杆上俯视这个世界,我告诉他不要走得太近,容易掉下去。
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
确实不适合。
什么地方适合?
我摇头,还没有找到吧!如果找到早就到了。
他说:估计找到的时候也该去了。
爷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笑着说:老天既然让我们来了一定有他的用意。
那些没用的老东西早让他请回去喝大碗茶了。
我们也会老?
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明天的事我都懒得想。所以……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回去睡觉?
最好还能作个好梦,梦醒的时候忽然发现你在张家口,我在石家庄。
老天也喜欢开玩笑?
经常的事,要不然我怎么会遇到你呢?那孙子既然喜欢开玩笑,我们就把这一切当成个玩笑吧!
他说:这本来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
我说:是。可惜世界上像我们这样的人太少了,要不然它一定会变得更可爱的。
老郑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星星说:我相信,家里的星星会更亮,更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