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老郑带着所有积蓄南下抵京,老规矩,由我从北院东门出发,乘二路至京客隆,转930到八王坟,换地铁一号线,建国门处拐二号线,累得跟孙子似的到了北京站。
刚到站就收到老郑的短信:杲子,到北京西站接我……
接到他以后天快亮了,我说:本来打算带你去看降旗的。
他说:火车晚点,你不能怪我。
我说:为什么每次我接你的时候都晚点呢?
他反问:现在在中国你还能找到一辆不晚点的火车吗?
我说:够呛!
他安慰我:别气馁,你还可以带我去看升旗的嘛。
我俩心中又有了梦想,疯狂地转公交,换地铁,好不容易到达天坛,一直等到中午,别说升旗了,连旗杆都没看到。
他喝完第六瓶娃哈哈AD钙奶,疑惑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天安门升旗吧?
我说:有可能!
回燕郊的时候,正赶上堵车,930慢慢的被一个又一个的行人超过,老郑说:北京的公交车都是马拉的?咱俩还不如下去走呢!
我俩刚下车,就不堵车了,刚才散步的930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疯了似的向前边跑去……
走回学校的时候天又快亮了。
老郑累得不省人事,随便找了一个宿舍,随便找一张床就躺下睡着了,一不小心从牙缝里蹦出一句梦话:为啥每次来北京都这么背?
刚巧被那宿舍一个大四的听到,哭着看着老郑大字形的躺在他的床上,说:为啥你每次来北京都害得我没有床睡!
这话绝对压韵,可以让某位歌手抱着吉他去湖南卫视念去了……
这一睡,就是三天。
等老郑醒来以后,喝完最后一瓶娃哈哈AD钙奶,说:该谈咱的生意了,你打算咋弄?
我说:你带了多少钱?
他随便拿出一张卡来,我眼神不大好,他说:都在卡里了,有一万多点吧。
我欣喜地说:太好了,够本了,我这还有一千,够咱爷俩大干一场了。
他面露难色:不过这钱不大好取……
我说:没关系,麻雀虽小,五脏具全。燕郊这破地方啥都缺,还就不缺银行!
他小心地问:有食堂银行吗?
我问:这是什么卡?
“饭卡。”他说。
由于一万的资金被冻结在寒冷的东北,所以一切从简,租房的时候只能在苍头村勉强租下那个比猪窝强不到哪里去的厨房,年租刚好一千。
由于资金远远不足,让老郑给我家里打个电话说我被绑架了,需要五千来赎。他最后还说了句:钱打过来就行,叔叔就不用来了,要不大老远的车票太贵了。
我又给他家打电话说他得了绝症,需要开刀,速打来五千手术费。
当时我说:叔叔放心,我已经请了天下最好的郎中给他瞧病,若医不好,苏某提项上人头前来相见!
他问我:你的话怎么说的这么金庸?
我说:这样才能看出事情的严重啊!
钱汇过来以后,我俩开始收拾厨房,一切安排妥当。房东那八婆前来窜门,斜靠在门框上,用王婆的口音问:两位小哥打算做什么生意啊?
我说:大娘,俺们打算开一个面馆。
她说:开面馆好啊,这方圆数百里还没有一个面馆呢。
老郑心下窃喜:这么大的市场,还没有竞争,这想不发财都难。
她说:因为啊,我们这里的人从来不吃面食。
我看得出,老郑要崩溃了。我抓狂地问:大娘,可不可以给我们一个理由?河北人不是应该喜欢吃面吗?
她骂街:见鬼的河北,我们这里是北京,小子,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燕郊会划到北京的。
我问:应该很久以后吧……
她唱:一千年以后,世界就早已没了我……
我吼:停,下面的别唱了,容易让大伯引起误会。
于是,我和老郑决定要开全中国第一家专卖米饭的面馆。为了突出我们很爱国,也为了伟大的中国繁荣兴旺,我俩苦思瞑想,决定要给面馆取个响亮的名字:中旺面馆。
把招牌挂上去以后,老郑有点心虚:杲,咱算不算侵权?
我说:不算,你知道前面那个水果摊叫什么吗?
他摇头。
我说:橘子红了。
刚开业几天,生意还是很火的,老郑掌勺,三样拿手菜:清蒸快乐、凉扮开心、红烧幸福,菜做的不咋样,但名字能唬住人,没办法,上学时间长了,总会有一点形式主义的。
后来,来吃饭的人越来越少,早上十点开门,晚上九点就打烊。也就靠北院定餐的有数几人维持着生计。
再后来,我大四快毕业的时候,中旺面馆关门大吉。从开业到失业,总计一百零三天,如果我俩能上历史书的话,没准会弄一个“戊戌面馆”呢。
我们毕业典礼那天,老郑要走了,我本来要送他,他不让。他说:多情自古伤离别。
我说:多情却被无情恼。
他说:我要回东北。
我问:回去干啥?
他说:找个机会把饭卡里的一万资金吃了去。
走那天,最后告别厨房的时候,他问我知道幸福是什么吗?我摇头。
他说:就是你自己想干一件事情,不管在别人看来是对还是错,不管这件事情会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你觉得你应该去做,应该去尝试,只要你觉得这么做才是你的执着,只要你会很努力很专心的去实现它,做了,就是幸福!
就算前面有悬崖,粉身碎骨,无怨无悔。幸福永远都是逆水行舟,只要我们努力过了,进退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