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扬看儿子半天不说话,知他为难,正色道,“小智,夜深了,回去睡吧,想好了,再回答我。”冯扬郑重的拍了拍冯智的肩,起身,朝楼上走,没走两步,掉转步子,直直的朝着门口走去。
冯智双手捧着脑袋,侧眼看到父亲的背影,疑惑道,“爸,你这是?”
冯扬回头,咧嘴神秘笑着摇了摇食指,走了。冯智愣愣的坐在那里,半天都没缓过神来,对父亲是越来越陌生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他究竟在做什么,他都一无所知。
冯智一拍大腿,看了看楼上,一切都静得如常,他淡笑,就现在吧,先救了宛清出去,这一切都与她无关,本该恬静过着她的小日子的宛清,却卷入了他的世界纷争。他笑着摇头,就听到楼上传来低低的呼唤声,“小智——”幽幽的像是从地狱冥河里传过来的声音,冰凉得让人忍不住发颤。
冯智抬头,就看到宁佳一袭白衣,幽幽站在楼上,扶着栏杆往下眺望。自从这个女人进门以来,冯智就对她没有任何好感,如此青春年华,却嫁给了年过半百的父亲,说她不是外面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谁又会相信?
冯智本不想搭理她,可这个时候遇上她,倒真是打乱了他救人的计划,他破例冲着女人笑了笑。就见女人凄哀的眼神忽而闪过一丝亮光,几乎是飞奔下楼。冯智无奈的复又坐到了沙发上,想来女人是因为父亲深夜抛下她,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了吧,偏偏在这时候被她发现自己这样一根救命草,想来一顿碎碎念是免不了的了。冯智痛苦的皱了皱眉,心中却在想着如何救宛清,突然心中一亮。
宁佳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冯智抢先递上去一个笑容,从容道,“姐姐生病了,爸爸看她去了。”
女人满腔的哀怨都在瞬间被格挡了回去,只在脸上绽开一个似笑非笑的纹理,挨着冯智坐了下来。
女人猛然侧头,就看到冯智直勾勾的眼神,手指搅着衣角,显得不知所措起来。数秒钟后,冯智大笑道,“小妈,嫁进我们家这么久,爸爸对你还好吧?别是委屈了您?”
女人先是惊愕的滴溜溜转着眼睛,继而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别扭的神色,忽而又笑起来,指着自己道,“小智,你——不恨我了么?”
“恨?哈哈……”冯智抓起女人的手,两只手合住女人的手在掌心,郑重道,“小妈,我们始终是一家人,以后别说这种傻话了。”
女人显然很开心,脸上闪现出雀跃的红晕,不住的点头。
冯智放下她的手,将双手摊开来,懒懒的倒在沙发上,“小妈,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应该有什么事情隐瞒对方,您说对吧?”
女人疑惑的点头。
冯智的嘴角勾起一丝邪笑,一字一句道,“听说小妈和灵儿是密友?”冯智的眼睛斜斜的定在宁佳的脸上,只见宁佳的嘴角微微抽动着,半晌,扭捏的点了点头。
“那小妈可否知道灵儿的喜好?”
宁佳一直低头搅着衣角,忽而听到冯智的问话,诧异非常,据她观察,冯智对灵儿是没有什么感觉可言的,充其量也不过是把她当作小妹妹罢了,怎么今天冯智会对灵儿的喜好这般感兴趣,她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冯智明眸带笑的看着宁佳,眼皮一动不动,宁佳虽然心中有疑惑,却依然替灵儿开心,冯智这次回来变化很大,对谁似乎都亲近了许多,也许是他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相通了吧,她在心里暗示自己别太多疑,于是强自镇定,娓娓道来,“她喜欢吃爆炒栗子,喜欢看韩剧,喜欢——”
“小妈,捡重点,重点你知道的吧?”冯智打断宁佳的絮叨。
宁佳眨巴着眼睛,弱弱点头,“其实,我说了,你别介意。”
冯智温暖笑着点头,算是许可。
“她最喜欢的就是你!”宁佳指着冯智,却看到冯智皱起了眉,脸色也不如适才好看,慌忙停止话茬,“那个,夜深了,我先去睡了。”说完提着衣角,“噔噔噔——”上楼去了。
“难道为了救你,真的要出卖感情?”冯智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父亲对赵家的态度,他用脚趾头也可以想得出来,赵家现在对他们是多么的重要。灵儿也不是如平时看到那般天真无邪,且不说她的小家子气,就说昨晚她偶然的出现,适时的睡着,口渴的及时,都让他不得不对这个貌似单纯的女人另眼相看。
冯智走上楼,路过灵儿的房间时,就看到灵儿的门虚隐着,“这丫头,到这会,还不愿意放弃。那我就顺你的意吧。”冯智整了整衣领,推开门。
房间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摸着按亮了墙上的灯。
好刺眼的光亮,冯智一时没适应过来,睁开眼,只看到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孤单的躺在床上。
“灵儿?”冯智四处张望着,确信无人,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拍大腿道,“坏了!”直冲下楼,朝门外奔去。
冯智绕到别院的右侧,沿着那条没有经过修葺的小道朝里走,这里虽是自己的家,然而除了这座冰冷的宅子,其他的地方他都觉得陌生,陌生的花草,陌生的小道。
越往里,小道显得越窄,到最后突然豁然开朗起来,一直猫着腰的冯智终于直起身子,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嘴角正要挂上一丝微笑,愁容顿时掩盖过来,面前有三条岔道口,冯智挠着后脑勺,愣是想不出来外面看着并不是很大的宅子后面怎么会有这么一片空间。冯智操着双手,低着头,左右挪步,三条岔道口没有任何特征,都是一望不到边的感觉。
冯智扣了扣鼻子,最后决定用最古老的方法来决定选那条道,点兵点将,点到哪一条,就走哪一条,如果是死路一条,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冯智双手合十,祷告了一番,闭上眼睛,开始命运的抉择,起初还比较清晰,到最后点得快了,渐渐的迷糊起来。
手指随着嘴巴一起停止的瞬间,冯智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手指定格在了最中间的那条小道上。“不可能,这么神秘的地方,怎么在这么醒目的地方呢?”冯智在心里反驳自己,踱着步子,咬着手指,苦思冥想半天,忽而又道,“最不可能的,也许就是最有可能的!”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持肯定态度,一个持反对态度,冯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堂堂一个警员,居然用这么幼稚的方法来决定命运,未免太过儿戏。看来真的是急糊涂了,深呼吸了几下之后,冯智定了定神,开始细细的查看周围的景物。
三条 岔路口的两旁都有一些常青的灌木,道路很窄,夜如此深,冯智凑上前,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灌木叶上沾着一些雾水。如此窄的道路,如果有人经过的话,应该会碰到这些灌木丛,那么灌木上面的露水应该会被沾染,至少会跟其他两条道上的有区别。
冯智转念一想,那两个保镖押着宛清来的时候离现在已经有段时间了,估计痕迹也快消磨了。不过冯智在心下怀疑灵儿也应该来了这里,自己又没有领她的情,她肯定恼羞成怒,加上她半夜不呆在屋里,八成是迁怒于宛清。
怀着这样的揣测,冯智挨个的检查着路口的灌木上的露珠,果不其然,让他发现了靠左的那条小径上的露水明显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
冯智整了整领结,正步朝前走去,眼角却不经意的瞥见中间的小道上飘落的一片纸巾,那方纸巾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既然有纸巾,那肯定有人走过,也说不准是主人在左侧的路口处向中间丢弃的。
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冯智还是从左边的小径上撤出步子,走到中间的小径上,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巾,放在鼻尖轻轻一嗅,是灵儿惯用的香水味。看来他的猜测没错,灵儿真的来了这里,只是,两条道,哪一条才是通往救宛清的路呢?
冯智侧着身子,朝前走了几步,虽然有点艰难,可是也还勉强可以不碰到路边的灌木。如果灵儿故意打落左边小径上的灌木,来混淆他的视线,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这方纸巾又是为什么?难道是她不小心丢弃的?
冯智在中间的小道上继续侧着身子走了好长一段路,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旁边的灌木,都没有被打湿的痕迹,想来可能灵儿只是不小心将用过的纸巾随手扔在了这边吧,冯智撒开步子往回走,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就是左边这条路,冯智肯定了之后,正步朝前走去。
走了不到一百米的路程,冯智突然发现不对劲,前方除了小径,还是小径,他慌忙掏出手机一照,才发现离自己脚下不到半米的灌木上面的露珠完全没有被人扫过的痕迹,如果说走过来的人是为了掩人耳目,又怎么会在起初的时候那么大意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行踪?
“明白了!”冯智一拍脑门,急忙调转步子,朝右边的小径走去,果不其然,右边的小径起初的两三百米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然而到了后面就明显是人的身子和灌木摩擦的痕迹。
想不到外表单纯得可人的灵儿也会动这般心思,利用人的心理来混淆人的判断力,一般的人在确信第一次是上当之后,自然会转向另外一个可能性极大的方面,对另外一个选项往往就会忽略,冯智很庆幸自己没有被灵儿的小计谋给蛊惑。
当下之急是加快脚步,赶快赶到那里救宛清,如果说宛清只是单纯的被关在了那里,也还好,可是遇上灵儿要将对自己的怨恨迁怒在她身上,他就不敢保证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更何况是像灵儿这般美人面貌,城府极深的女子?
想着这些,冯智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战栗,脚下步子不禁加快了许多,隐隐看到当初在警校的飒爽英姿。
跑着跑着,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大片的梅园,大朵的梅花争相怒放,还真有几分置身画中的感觉,冯智捂着肚子,急急的喘了几口气,调整了气息,朝着梅园走去,阵阵梅花香袭来,让人忘记了白日里的烦恼,没想到自己家的一隅还会有这般美妙的地方。
“说!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打死你!!”
正当冯智陶醉在花香之中,浑身的神经略略放松的时候,一声怒骂刺痛了他的神经,循声望去,只见一丛梅花后面若隐若现的露出一座木制小屋,里面传来女人恶狠狠的叫骂声,还有男人粗鲁的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