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个不详的小孩!”
“对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人群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矛头皆指向那个蹲在墙角,双手圈住自己有些轻微颤抖的女孩。长长的黑发,似乎是为了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安全的世界里。
“这种人就不应该活着!”
“就是,不祥之人!”
不知是谁起了头,越来越多的人向女孩砸菜叶。
女孩缓缓抬起头,正巧一个圆圆的鸡蛋砸来,惊得下意识闭上眼,却没有想象中的鸡蛋碎在脸上的尖锐感。
“住手!”一声呵斥,让起哄的人群安静下来。
来者是一个十一二岁岁的,衣服有些破旧的男孩。虽是破衣破布,也依然盖不住身上的锐气。男孩蹙着眉,转身提着女孩手臂让女孩站起。
女孩似乎受尽了委屈,看清了来人眼里一瞬便挤满了泪水,抽抽搭搭、含糊不清地喊了句:“哥哥。”
男孩摸摸女孩的头,“竹糖不怕,哥哥在这。”语毕又伸手胡乱抹了竹糖脸上的泪。
人群被男孩刚刚的呵斥唬住,现在立刻又露出了鄙夷的神情。男孩将妹妹护在身后,眼神一凛,声音冷到彻骨:“谁再说竹糖是怪物,我就把他变成怪物。”
人们愣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孩身上,有一种他们说不明道不清的威压。人们摇摇头摆摆手一脸嫌弃地转身离开,似在掩饰刚刚被吓到的窘态。
男孩转身将竹糖拥入怀里,“以后不要再乱跑,哥哥会找不到竹糖的。”
竹糖嘟着嘴,一脸委屈地边哭边说:“竹糖只是想找娘亲,哥哥,娘亲不要我们了吗?”
“傻丫头!。”男孩刮了刮妹妹鼻子,“会找到的,一定。”
兄妹俩都没注意到墙角那个正在偷听的孩子,以及,正向他们走来的一头银发,一身白衣的女子——叶莲。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跟我离开,我会帮你们找到娘亲。”
淡淡一语却让男孩一惊。
“竹青,魏国三皇子,母亲是魏国国君受宠的妃子,一家荣华富贵,无论哪条路,都能平步青云。可自从九年前竹糖出生,母妃无故被贬,地位朝夕间改变,直到今日你与竹糖依旧在流浪,去寻找一个不知道在哪的娘亲。”叶莲冷冷地笑了笑,“我说得够详细了吗?”
竹青早已握紧了双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怒气。叶莲越是平淡地叙述,就越能撕裂他隐藏的伤疤。
叶莲挑挑眉,“虽然身世的确可悲,但你如果执意要找,就跟我离开。”抬手指向竹糖,“包括她。”
竹青下意识地将竹糖往身后护了护。叶莲只将小动作无视。
“寒墨伊,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叶莲余光瞥向墙角。
若伊摸摸头出来,尴尬地笑了笑。此时的若伊只有六岁的样子,模样和现代若伊六岁时一模一样,不过,这是“时镜”项目初次实行,机器的漏洞还不清楚,十三岁以前的事都没有印象。那只是“时镜”项目机器漏洞,修复后清除了记忆。其实,若伊穿越来这里时,是以五岁的模样来的。
三个小孩被带到一个道路蜿蜒曲折的地下宫殿。称其为宫殿,也是因为这地下确是大得惊人,若伊已经见惯不怪,她天天都在这。只是竹青皱着眉,这样繁华的地下宫群,不会是一个小工程,虽然不如皇宫殿堂众多,但已经很惊人了。
“你们要找的娘亲可以,不过,先完成你们的任务。”没等竹青竹糖回话,叶莲就领着两人往秘处走。杵在原地的若伊沉思,每次看到叶莲领着这些孩子回来都会往同一个方向走。不过,她和另一类姓寒墨的小孩在一起,锦衣玉食,让她几度认为老天让她穿过来是件好事。只是那些小孩的命运,她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想知道的,只是何时能够回去。
竹青竹糖随着叶莲走,渐渐走到了广场中央上层,看向广场下,无数的和竹青竹糖一般大的小孩在相互厮杀,这种近乎疯狂的“比赛方式”让竹糖吓得往哥哥身后退。
竹青冷冷地看向叶莲,“你让我们看这些干什么?”
叶莲转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因为,你们的命运和他们一样,在这里——为生存而战。”
竹青紧握着拳头,他能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无论如何,如果找到母亲的代价,是这种以命相搏莫名的战斗,他还没有蠢到会答应。
“我们拒绝。”
“你没有选择。”语毕,叶莲已经闪到竹糖身后,冰冷的剑尖轻轻靠在竹糖的颈上。
“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魏国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放她离开!”
“哦?魏国的秘密?呵,可惜,我感兴趣的不是这个。要么,现在要了她的命。要么,你们俩加入训练。”
“呜呜,哥哥。”竹糖被冰冷的剑锋吓得不轻。
竹青急得向前一步,奈何剑尖瞬间深入竹糖颈子一点。竹青立马停下,“我们答应。”
五年来,他们和其他孩子一样,被训练。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倒下了,倒在了平日里情同手足的同伴手里。是的,为生存而战,只有强者才能活下去。竹糖常常这样想。日子久了,真相也越清晰,他们被训练,似乎是为了去保护别人,保护寒墨家族正统的人,那他们是什么呢?
“糖,想什么?”竹青走在竹糖面前晃晃手。
竹糖抬头,眼前这个俊朗英气的人就是他的哥哥,从训练开始就没让她受过伤的哥哥。
他说:“只要我还在,糖儿身上就一定不会有伤口。”
她说:“如果哥哥有事,糖儿就有伤了,所以哥哥一定不要有事。”
“我没事呢,哥。到吃饭时间了,先去吃饭怎么样?”竹糖睁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对竹青卖萌。
“你这个表情,要是被某人看见了,那可就有趣了。”竹青戏谑着竹糖。
竹糖脸一下红了,“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戏谑我了。”
“嗯,就刚刚。”
“。。”
跟在竹青后面,竹糖望着哥哥的背影,甜甜地笑了笑:从小到大,都是哥哥在照顾我,我似乎总爱惹麻烦,总是被人嫌弃。因为这双血红色的眼,也让我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一出生就被视为不祥之人,没有人愿意靠近我,只有哥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记得我和哥哥在流浪,哥哥总是在寻找娘亲,而我,总是在制造麻烦。不过,那个收拾麻烦的人,也始终是哥哥。我明白,哥哥是我的全部。
只是,竹青突然停下。
“怎么了?”
竹青转过身,板直竹糖的身子,“这次是最后一次决斗。要小心。”
竹糖一愣,随即笑了笑:“放心,哥哥教我的剑术我习得好,我能保护好自己。”
广场中央。
一座鹰形石雕立在广场中央,喙间滴着水滴。
“第三滴水滴下之时,就是你们战斗之时,自由之日。”叶莲站在上层高处说道。是的,不可抗拒的命令。
厮杀的,都是平日的伙伴,平日朝夕相处的朋友,如今却是刀剑相对,兵戈相向。这种战斗,太过血腥。
竹青竹糖以往日的防守姿态,只是,最后一轮决斗,剩下的都是最残忍嗜杀之人,总是竹青剑术精湛之至,也抵不过所有人的围攻。
“大家先杀了竹青,他是我们中间最厉害的,只有我们一起才能做到。”
大家都明白,要活着,只有把差距最悬殊的人除去,而这场决斗最强之人,就是竹氏兄妹。
竹青握剑一紧,向后退了退:“糖,一会我会先撑着,你趁乱离开包围圈,我会分散他们的力量,到时候你可以护好自己。”
竹糖一脸不悦,“你让我走,你怎么办,一个人撑住几百人的攻击吗?哥,你觉得我会这样离开吗?”
竹青闭眼,不再看正包围着他们已经开始攻过来的人群。罢了,我知道你的性子,你不会走。那我只好,用这把剑,为你杀出一条血路。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是的,再强大,他也撑不住。
“哥,你答应了我要去寻娘亲的,你不能就这样……”
竹糖跪在血泊里,抱着怀里渐渐冰冷的,伤口不断涌血的哥哥……
“哥哥,你不是说要护我吗?那你不要倒下,不要离开我,呜呜……”
“傻丫头。”竹青抬起沾满鲜血的手,抹去竹糖止不住地泪。
“要活下去。”
“没有你我活不了!”
“傻丫头,咳咳,答应我。”竹青没有忘记,虽说他灭掉了一大部分人,但还有,还有……
“好,好,我答应你。”
“活下去。”
那一场决斗后,没有人叫做竹糖,只有一个有双血红色双眼的女子——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