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宇等人出了周府,回到崇家宅院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了。刚跨进大门,突然一个乔装的锦衣卫赶来。他先向众人行礼,然后来到朱振宇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朱振宇听后顿时脸色一变,变得特别惊讶。立刻吩咐灵儿服侍周皇后休息,然后带着王承恩和那个锦衣卫匆匆赶往崇家茶庄。
崇家茶庄的门前蹲着一个身穿白色褶裙的少女,即使是九江的春天,到了夜晚也难免有一丝寒意。这少女缩着个身子,手和脚都在发抖,还有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前方,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林萧茹在崇家茶庄门口蹲了半个晚上,若不是那种期盼在支撑,恐怕此时早已昏昏欲睡了。
“林姑娘,你怎么来了?”朱振宇来到林箫茹面前,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
“崇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长时间,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到春茶会上去找你。”
林萧茹冻得通红的脸蛋上毫无惊慌之色,而她的眼神里全是对朱振宇的关切,根本没在乎过自己的感受。
朱振宇看到她的样子,既感动又懊恼,还不由得为此担忧。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你娘和李老夫人呢?她们是不是出事了?”朱振宇也是接连问道。
“她们都没事。”林萧茹摇了摇头,然后又问:“怎么样,周万昌没为难你吗?”
朱振宇轻笑一声道:“我是什么人,区区一个周万昌,他感为难我吗?你不知道,我一到周府,周万昌亲自出门迎接,把当做上宾看待。还有那个周百贯,我告诉他给大伙上台表演一番,结果他就老老实实的上台了。不信你问他们,那周百贯是不是在台上演了一出?”
“是,是!”王承恩等人连连点头。不管怎么说,周百贯确实上台表演了,至于如何上去的,他们便不明说了。朱振宇脸皮厚,怎么的也得给他留点面子。
林萧茹对于朱振宇的吹嘘,只是微微一笑。可随后,脸色突然变得忧愁,不禁叹声说道:“我把茶壶送给你的事让我娘知道了,她责骂了我。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我娘的责骂,心里却很不痛快,所以……所以我和我娘吵了几句。这是我第一次跟我娘吵架,真的是第一次。”
朱振宇听了,收敛起笑容,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这茶壶是林家的传家之宝,你还是把它拿回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萧茹突然望向朱振宇,继续又道:“这个茶壶我既然送给你了,就不会再把它拿回去。我跟我娘吵过之后,赌气离开了李家。我不知道该去哪,后来想起了你,便到了你的茶庄找你。”
这话除了让朱振宇震惊之外,还有一丝担惊受怕。他长叹了一声,然后用劝慰的口吻说道:“你怎么能任性到离家出走!你知道你这一走,林夫人和李老夫人有多担心吗?再说了,你独自一人从野外赶到县城,还大半夜的坐在门外,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听我一言,明天一早你就回去吧。”
“我不回去!记得那天你把吴月从李家赶走,从那开始,我只要一想起你就什么都不怕了。”林萧茹的语气还是那般坚定,
如此坚定的话语,如此深情的眼神,朱振宇无话可说,静静地望着林萧茹。最终,千头万绪之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这世道并不太平,吴月刚才出事了,听周府的人说他快不行了。”
林萧茹顿时一怔,片刻之后,嘴角却淡出一丝笑意:“报应!像他那种人,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林萧茹对吴月恨之入骨,这个朱振宇明白,至于其中诸多谜团,一时半会儿也跟她说不明白。
朱振宇笑了笑,将林萧茹迎进茶庄的正厅之中。然后又令王承恩派两个人连夜赶往李母家中,告诉那两个夫人,就说林萧茹现在在崇家茶庄,以免她们担心。
林萧茹和朱振宇迎面坐着,中间隔了一张桌子。他让人给林萧茹准备些饭菜,可林萧茹吃不下去,婉言拒绝了。
这时,林萧茹道:“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从明天起我就在这里帮你。”
朱振宇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道:“你能在这帮我,我自然高兴。但林夫人怎么办?毕竟她是你娘。我不想应为我,让你娘为你伤心。”
林萧茹一直盯着朱振宇,现在的眼神中又蕴含了对美好事物的憧憬。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林家祖传的茶壶送给你吗?那个茶壶对我来说一直很重要。自从我遇到你,你一次又一次的让我从绝境中度过,所以在我心里,你和那个茶壶一样。”
林萧茹是在诉说,也是她平生第一次诉说。她说的没错,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朱振宇的出现给了她希望。而就是朱振宇带来的这种希望深深吸引着她,这种吸引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朱振宇沉默了,世道复杂、局势复杂、情绪也复杂。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沉默着。
“其实,我已经有了妻子。”过了许久,朱振宇终于冒出了这句非常伤人又不得不伤的话。
片刻后,林萧茹没有回应,朱振宇抬起头看了看她。她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的那么香,那般沉静。
次日清晨,朱振宇起床后,站在茶庄的院子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林萧茹梳妆完毕,也到了院子。
“林姑娘醒了,昨夜睡得可好?”朱振宇笑着对林萧茹打招呼。
“多谢崇公子照顾,昨夜一切安好。只是之前我太累了,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还麻烦崇公子扶我进房,真是失礼了。”林萧茹脸色一红,低头施礼。
“哦,不妨事,只要你睡得习惯就好。我怕你娘和李老夫人担心你,就让王管家派人连夜去李家知会一声。听他们说,林夫人和李老夫人今日要来找你。”
“什么!”林萧茹先是一惊,但诸事都在情理之中,她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决然说了一句:“我绝不会跟她们回去的。”
林萧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尽管朱振宇在后面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启禀五爷,杨云回来了。”就在这时,王承恩来到院中,径直走到朱振宇近前。
昨天参加春茶会的时候,朱振宇听说吴月出事了。然而担心怕被曹择认出来,就安排了杨云带两个人留守,其他人趁乱离开了周府。这一清晨的王承恩禀报说杨云回来了,想必是昨天朱振宇等人走后,他把所打听的消息来汇报一下。
朱振宇也很关心昨晚的事情,不容一刻耽搁,当下安排杨云赶到茶庄的后院书房与他见面。
“吴月喝多了,自己从楼台上掉下来摔死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杨云把他在周府见闻对朱振宇说了一遍,朱振宇听后第一反应就是怀疑。
“禀五爷,吴月身上除了摔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伤。如果不是失足从楼台上掉下来,那必然是有人推他。”
“那楼台上可有打斗过的痕迹?”
“回五爷,没有。”
“那有没有人看到都有谁去过望月台?”朱振宇又问。
“那天春茶会,周府的人大多都在前院,后院很少有人。而且除了吴月之外,再没有人上过楼台。”
“没人看到并不能说明就没人上去过,如果吴月真是被人推下楼的,那么此人的身手一定非常利索,而且还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想想周府上下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来无影,去无踪?”
“启禀五爷,有一个人可疑。”杨云道。
“谁?”
“昨天我和杨豹追的那个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