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妃看着国师不动声色的面容,顿时颓然掩面。身为寒月国公主,她身负了一国之债,不敢盼望有朝一日能赎罪,却也不能面对昔日故人。
寒妃低声抵抗道:“她一个女子,国师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呢?”
“臣若是想杀她,便不会让她多活十八年,臣是想让她所在乎的人,一个个在她面前死去,而她却无能为力。”国师淡然道,仿佛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国师你,你为何要这般做,她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即使她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具有巾帼气概的女子也罢了。”寒妃继续说道,希望国师能收回命。
“身为寒月国的公主,你应该知道一种叫凤凰涅槃,欲火重生的古老秘术。”国师此时却是笑了出来。
寒妃不敢置信地看向国师,抬手指向他,颤抖地问道:“国师你是要在她身上施展这个秘术?所以你先在她身上种寒毒,再让她练就绿绮心法。这般行为,是逆天啊。”
“公主,臣相信你有办法的。若是你不肯做这件事,臣便是要断了你的药了。你本来在十二年前就因寒毒未解而死去,还不是臣的药吊着你的命。若是药断了,你便是一堆白骨。”国师阴狠地说出这个事实。
寒妃骤然后退,仿佛眼前的人是恶魔。
璇玑出了寒月宫,便随意去御花园走走。他也该请安出来了,一旁的宫女内侍纷纷对璇玑躬身行礼。
小满时节,雨水渐多。昨日一场夜雨来得及时,御花园的花开得更好了。鲜嫩欲滴,赏心悦目。
璇玑随意在花园里走着,忽然叫声把璇玑拉回神,“呦,这不是太子妃么?你看,刚这丫鬟还说不是呢,本宫说就是,看那一头白发,除了我们北耀的太子妃还能有谁呢?”皇后在一众嫔妃与宫女的簇拥下向璇玑走过去。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与诸位娘娘。”璇玑微微侧身行礼。
“太子妃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怎么老与本宫见外呢,太子妃从不来北凤宫请安也罢了,本宫体谅太子妃的忙碌。”皇后看了一眼璇玑,随即看向身后的嫔妃娇声道。
后宫嫔妃素来喜欢看戏,如今皇后亲自主演,她们定然尽力配合。品级小小的俏嫔上前一步,来到皇后身侧,看向前面不说话的璇玑,笑道:“臣妾听说太子妃曾上过战场,去过灾区救百姓。啊,真是巾帼气概啊,唯独是臣妾这后宫妃子比不上的,臣妾深深愧疚着。”
“就是,太子妃这般女中豪杰,又怎会甘心做一个妃子呢?是臣妾低估了太子妃。”后面的妃嫔见璇玑依旧不语,便接着俏嫔的话讥讽璇玑。
璇玑没有看那些继续演戏的嫔妃,只是定定地看着皇后。而皇后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此时完全没有履行皇后该有的职责,丝毫没有母仪天下的样子。
璇玑上前一步,轻声回道:“璇玑只喜欢做事,而不是说。若是娘娘们觉得动动嘴皮子便能让北耀清平,能让北耀远离天灾人祸,那么璇玑定然也愿学着娘娘们无事多说几句。”璇玑说罢,对皇后一行礼,欲举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正欲进宫给皇后请安的北子语正好看到这一场面,忍住没有上前,他也不敢上前。一面是自己的母后,另一面是自己的姐姐。他微微低头往宫外走去,带走一缕清风。
“刚听宫里面的人嚼舌头,说皇后与一众嫔妃在御花园为难你。”太子北烨华刚出明耀殿,便遇上了璇玑。
璇玑一笑,狡黠地笑道:“夫君大人自知是她们嚼舌头,又怎么能当真呢,你过来。”璇玑边说边对北烨华招手。
“其实,是本宫为难她们才是。”璇玑附在北烨华耳边,轻笑道,带着窃喜。
北烨华站直,忍不住伸手捏起璇玑面前的一缕白发,笑道:“原来是本宫的太子妃顽皮了,看来是给本宫给宠坏了。回去,家法伺候。”说罢,拉起璇玑往宫外走去。
璇玑任由他拉着回东宫,回去的路上,宫人内侍纷纷低头。原来传说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看来不假啊。在这深宫里面,能有此情深也是一种温情。
进入殿内,北烨华放开璇玑的手,独自来到案前,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以手扶额,随意问道:“璇儿,你说这奏折天天都有,若是我送部分去九弟那里,让他帮忙。你看,这如何?”
璇玑刚倒好一杯茶,正想走过去递给北烨华,听到后,茶盏随即掉落地面。北烨华骤然看向她,璇玑收敛神情,弯腰拾起茶盏,转身放回茶几。
“夫君大人,这又是设什么局呢?”璇玑放好茶盏,转身缓步来到北烨华身侧。
“难道在璇儿心里,本宫对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吗?”北烨华轻笑,可是眼底却没有笑意直达。
“既是如此,那么璇玑也不担心,你也无需问我。”璇玑神情慢慢舒展道。
北烨华在案前拿起一本奏折,低声道:“璇儿你过来。”
璇玑转身看向北烨华,那么久以来,她没有好好地看过他。她的夫君明显清瘦许多,那场风寒也折腾了他许久。璇玑缓步来到他身侧,缓缓在他膝盖旁躺了下来,头枕上他的膝盖,柔顺。她是悔了,不该事事针对与他。
北烨华看着在自己膝盖上睡着的璇玑,玉面终于含笑,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此时他不过是她的夫君罢了。
九王府内,北子语秉烛火看书籍,近来北烨华有意栽培他。不但北子语能感受出来,连北凤宫的皇后也知晓。烛火明明灭灭,北子语集中精神看着,心底却是琢磨不透北烨华的想法。虽则他不担心,但是他的母后却是忧虑有加。
“王爷,皇后娘娘请你立即进宫。”管家来到北子语书房恭声道。
王府的一辆马车额飞速为皇宫驰去,身后烛火万重,照得不是归途。
“母后召儿臣来,是为了何事?”北子语来到皇后身侧,疑惑地问道。
皇后来到北子语面前,示意他起来,沉声问道:“近来太子对你栽培有加,他可有什么吩咐的么?”
“三哥只是教我一些政事罢了,并无其他事情。”北子语起身,轻声说道。
“你还是多加注意才是,凡事留个心眼。他先是太子,然后才是你的三哥。你不要忘了,他是怎么从一个闲云游鹤的闲散王爷到现在大势所向的太子。”皇后一副他怎么不开窍的样子,责备道。
“母后,三哥不是您想的那般。”北子语仰头反驳道。
“你回去吧,本宫所说的话都是为了你好。”皇后不想在这个时候与北子语闹僵了,于是叫他退了下去。
林公公来到殿内点起烛火,北烨华依旧在批阅奏折,而璇玑早已经睡下了。明眸紧闭,面容浅笑,安然在他膝盖上睡下。
“殿下,还是早些歇息罢,您看,太子妃都睡着了。”林公公点着一盏琉璃灯来到他们身侧。
北烨华这时看向熟睡的璇玑,于是放下奏折。缓缓把璇玑抱起来,往寝殿走去,林公公连忙在前面引路。
“看这一动,倒是把你扰醒了,倒不如让你在案前睡到明早。”北烨华看着怀里醒来的璇玑,轻笑出声。
“若是让璇玑枕着你的膝盖一夜,看你明早还能不能上早朝?”璇玑说罢,睥睨他一眼。
北烨华一笑,眉目飞扬,扬声道:“美人在膝,本宫自愿不上早朝了。”
“那夫君大人是想给璇玑来个欲加之罪,是红颜祸水还是妖孽在世呢?不过都是误了太子殿下,璇玑惶恐惶恐。”璇玑微眯眼睛,狡黠地笑着。
林公公连忙打开殿门,北烨华抱着璇玑走进去,微微俯身在璇玑耳边道:“本宫的太子妃许是太闷了,至于如此胡言乱语,明日,本宫带你去个地方玩,可好?”
“当真?”璇玑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为夫何时骗过你。”北烨华轻轻把她放上床榻笑道。
三千华发尽数散于床榻,璇玑看向星目含笑的北烨华,翻身进去。
罗帐轻掩,琉璃宫灯明明灭灭。五月中下旬,月色正好,月华透过窗棱照进殿内。清风徐徐吹进来,烛火随之摇曳。
清晨的阳光照得万物生辉,一辆马车匆匆从东宫直驰而去。
璇玑一身墨绿色绣樱长裙着于身,腰佩碧玉,发只以一条红色绸带系着。而北烨华则端坐在她对面,身着玄色锦袍,腰缠墨玉,发束玉冠。
马车辘辘远行,璇玑看向北烨华问道:“夫君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昔日王府,想来你也许久没有去过了,便想着带你回去看一次。”北烨华笑道。
马车在王府停了下来,璇玑扶着北烨华的手下来。入目,依旧是三王府。
昔日的三王府依旧不变,可是没有主人居住罢了。还是有仆人打理着,与往日并无多少差别。
璇玑随着北烨华缓步在府里逛着,漫无目的。天在这时下起了蒙蒙细雨,璇玑忽然一笑,伸出手掌,“下雨了。”
“嗯,下雨了,幸好不是大雨,要回府内休息会么?”北烨华看向远处道。
璇玑一笑,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细雨而停下来,而是扬眉对北烨华道:“雨中漫步,倒是不错。”
“既然不怕,那么跟我来。”北烨华拉起璇玑的手,便往北面走去。
一路细雨洒面,发上黏上了小雨珠。璇玑一手提着裙裾,一边随着北烨华向竹林奔去。
清风细雨弥漫四周,璇玑与北烨华双双停在竹林中,两人相视一笑。
“你猜,我们的名字是谁的还在?”璇玑对北烨华眨了下眼睛。
“自然是本宫的。”北烨华一把扯开璇玑发上的绸带道,竹林里的微风瞬间吹散开璇玑的华发。
璇玑不作理会,只身一人往竹林深处走去。北烨华摇摇头追上去道:“你可还记得是哪棵树呢,这般乱走,走一天或许都找不到。”
璇玑骤然停在一棵竹树下,明眸清澈,那两个名字跃然眼底。
“我们都输了,你看,我们的名字都在。”北烨华星目看向璇玑。
那株竹树上,两个人的名字历经风雨,却依旧清晰地抵抗着流年。
仿佛,一如两年前,那个身穿绿裙的女子,手握钗子,满心欢喜地刻下自己的名字。瞬时钗子被身旁的男子夺走,星目睥睨地刻下,楼璇玑是北烨华的,那么箭头把两人的心穿透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