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举步踏进竹屋,屋内凉气极盛。四周并无多余布置,竹窗四开,中央一张竹木长案,案上摆着茶几。
璇玑恭敬地来到玄青大师对面,敛裾跪在玄青大师面前行礼,“璇玑突来扰大师清修,望大师莫怪。”
玄青大师一身藏青色长袍,端坐案前,看着伏于地的璇玑,淡然道:“起来吧,坐下来喝杯茶。”
璇玑抬头,敛裾起身,缓步来到案前坐于玄青大师对面。
清茶泠泠注入茶盏,玄青大师神态安然地问璇玑,“请问施主喝苦丁茶还是竹叶青?”
“苦丁茶,劳烦大师了。”璇玑微微一笑道。暮雨端坐璇玑身后,偷偷抬头打量着玄青大师,她的打量早被玄青大师洞悉,便看向暮雨道:“那位施主不如也上前喝杯茶吧。”
暮雨看了璇玑一看,缓步上前,施礼道:“见过大师。”说罢来到璇玑身侧坐下。
璇玑端起玄青大师为自己倒的苦丁茶喝了起来,苦涩弥漫唇齿之间。可是,璇玑眉头都没皱一下。
玄青大师为暮雨倒了一杯竹叶青,暮雨好奇道:“大师为何不问我想喝什么茶?”
“老夫这里只有苦丁茶和竹叶青,老夫想施主更适合喝竹叶青,而施主若是选择想必也是它。”玄青大师淡笑道。
暮雨还想说什么,璇玑示意她安静喝茶便作罢了。虽则暮雨没有再说话,可玄青大师却没有放过她。
竹屋内,竹风自来,吹得竹帘发出丝丝声响。玄青大师缓慢放下茶盏,抬头看向暮雨。
“八年前,你来扰了明芥清修,致使他至今为成佛心。种种果,皆有因。”玄青大师说到这里一顿,暮雨看向他,带着丝丝紧张,双手捏上了裙角。
玄青大师抬手,为暮雨添上茶,继续道:“你去找明芥吧,一切因果皆是缘,往后的因果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璇玑骤然看向玄青大师,他在允明芥还俗,而其中的媒介是暮雨,这是为何,为何迟了八年。
暮雨转身看向璇玑,似乎在征求她的许可。璇玑微微收敛心神道:“暮雨姐姐,你先出去等我罢,其他的事情我们不是说好了,你去吧。”
暮雨敛裾起身,对璇玑和玄青大师施礼后退转身出去。
竹门打开,凉风自来,竹风吹得屋中人白发飞扬。
璇玑轻轻放下茶杯道:“大师这般作为不怕乱了他们两人的命数么?”
“非也,施主言过了,人的命数岂是我等凡夫能改变吧,老夫不过是为其指点迷津罢了。”玄青大师微微敛神道。
他的话音一落,璇玑追问道:“那么大师当年也是这般给相府千金指点迷津的?天降凤女,将危帝星。”
玄青大师看向璇玑,听到她刚才的追问也没有多少意外。淡然一笑道:“相府千金生于上元之日,天现凤影,老夫言天降凤女是真,而将危帝星也不假。”
“大师所言的真与假,我等凡夫又怎辨真假。”璇玑直视玄青大师。
玄青大师一笑,竹屋内皆是他的笑声回荡,“施主,就在你说不辨真假开始,就在你来华国寺开始,你就已经相信老夫的预言了,不是么?”
“璇玑今日来,有个疑问,大师是否一直在华国寺,没有离开过?”璇玑端起茶盏,看向玄青大师问道。
玄青大师又是一笑,精神甚好,看着竹案上茶几。
华国寺庙外院,菩提树叶随风沙沙作响,树枝桠上挂着的许愿丝带随着风飘动着。
暮雨与一个白袍墨发男子站在菩提树下,暮雨提着剑指着他。
“明芥,你说,你跟不跟我走?”暮雨抬头看着明芥,提声道。
明芥霁月风清地站在一旁,明眸含笑地看着暮雨,微微笑道:“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老是动不动就提剑而来。”
“我若不提着剑,那你岂不是早就跑了。”暮雨放下剑,反驳道。
明芥依旧笑着,带着丝狡黠,试问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如此凶悍,佛说,这是祸害。”
暮雨一听不得了了,长剑又被提起,压向明芥,威胁道:“臭和尚,你说谁是祸害了?”
“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如此凶悍,念你、念你、念你已然祸害明芥八年之久,想来、想来抵抗力也比一般人强,不如往后、往后、、、”还没有等明芥说完。暮雨继续威胁道:“往后什么,呆和尚你倒是说清楚。”
“往后你继续危害我好了。”明芥抚额说道,嘴角带着笑意。
竹屋内,玄青大师微笑不语,璇玑心底也了然,世人皆知玄青大师在华国寺已然闭关八年,而不知这位大师却在这天地之间奔走各国搅动风云。
“答案施主已经知道,还有其他想要问的吗?”玄青大师缓慢抬手,为璇玑续满苦丁茶。
茶烟袅袅上升,璇玑完全收敛的神情泄露了她的情绪,她缓慢而坚定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急迫性,“东耀太子得知的关于得璇玑者得天下的预言是大师你说的吗?”
“一切都是命数,老夫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告诉世人。三百年前的古朝留下了一处宝藏,钥匙在你身上。”玄青大师淡然地说出这个秘密。
“古朝?古朝亡国三百年,三百年来,天下四分五裂,群雄角逐,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宝藏藏了几百年,你又如何得知我身上有钥匙。”璇玑不敢置信道。
“天机不可泄露。”玄青大师轻呷一口茶道。
璇玑手心发冷,背脊早已冒冷汗,眼前的人太可怕了。她稳住气息问道:“在北耀的时候,璇玑曾去观天台司天监吴大人处作过卜卦。卜言为孤星蔽日,近者伤亲者离。这些,可是大师您预言的?”说到这里璇玑的声音里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玄青大师一顿,站了起来,缓步到竹窗前,看着外面绿竹成荫。璇玑抬头看向他,负手而立,这般扭转乾坤的人,着实可怕。
他转身背光,恍若天人,可是说出的话去让人觉得冷如寒冰,“天命不可为,即使施主知道是老夫所预言的,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这个预言是真的。”
璇玑握住茶盏的手一抖,茶水半溢。
只见璇玑敛裾起身,对着玄青大师的方向行一礼,便转身后退几步便退下去。
“天下纷争已起,即使施主想置之度外已然是不可能,唯一之计,便是顺应天命。”玄青大师转身提高声音对要退出去的璇玑说道。
璇玑转身,看向玄青大师,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什么是天命,什么是命劫?这天下都乱了,只是大师您在加速它的****罢了。而我们能做的,便是护着自己的百姓,尽快让天下统一下来,而大师您所说的天命不可违,那么璇玑便逆天而行。”说罢,转身而去,带起一阵竹风。
“这天下,是谁的都尚未知道,施主想要护着的百姓,很快便会被乱世的铁骑践踏。”玄青大师用内力都话语传到璇玑耳里,璇玑听后一震,手不由收紧,这个春天着实寒冷了些。
出了竹林,璇玑来到院外。暮雨早在菩提树下等候,在人群中璇玑一眼便看到了她,还因为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璇玑妹妹,我们回北耀吧。”暮雨来到璇玑面前说道。明芥跟在她身后,对璇玑拱手施礼。
璇玑看着他们,心里万般滋味,玄青大师安排的姻缘,到底是不能让人安心。璇玑微微敛神,轻声道:“既然出来了,便到处走走,待五月初赶回到北耀便好。”
“也好,出来了,便要带明芥去走走,明芥许是忘记了外界是怎么样的了。”暮雨看了璇玑一眼又转身看向明芥,并对明芥眨眨眼睛。
明芥微微点头道:“劳烦姑娘了,若是可以,便去洛南走走吧。”
暮雨听后,若是去洛南定然不能赶在五月初回到北耀,于是暮雨转身看向璇玑询问她的意见。璇玑压住心底的叹息,轻声道:“也好,现在赶去洛南,洛南的牡丹也是盛放的时节。”其实,璇玑是不想暮雨失望,以后的事情谁能料到了,或许下一刻,陪在自己身旁的人,就离去了。
此时的洛南已然是繁花盛开,春花绽放于南耀的每个角落。南耀公主殿内,南初然更是在一片繁花中散步,宛如花中仙子。
“公主,今日听老公公说陛下身体抱恙了。”南初然身旁的一个宫女轻声说道。
南初然停住脚步,转身说道:“一会随我进宫探望父皇吧。”
南君此时正在皇宫中的养生殿,此殿花草甚多,一到春天更是春花绽放。此地气候甚好,没有春寒,暖意适当。
南初然一身淡蓝色广袖宫装穿于身,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典型的南国女子。
“儿臣拜见父皇。”南初然来到殿内行礼道。
“初然你过来父皇这里。”南君穿着明黄的常服,倚靠在榻几上。身旁几个宫娥正给他捶背,看到南初然过来了,便有序退下。
南初然来到南君身侧坐下,柔声道:“父皇,您要多注意身体,这日夜操劳的,儿臣甚是心疼。”
“初然啊,若是你为男儿便好了,这样便可以为父皇分忧。”南君抚着南初然的墨发叹息道。
世人大多都知道,南耀国目前未有储君,皆因南耀南君子嗣单薄,只有几位公主,而皇子却是只有一个,按理说,有一个皇子当立为太子才是。但,这位皇子在八年前突然消失,南君怎么找都找不到了。这些都是传言,真实情况只有南君知道了。
南初然听后,欲言欲止。南君知晓她想说什么,便继续道:“大师当年说过,晏然他命中带劫,归期不定。”
“父皇,若是皇兄能回来就好了,南耀需要储君啊。”南初然神情悲切。
南君看着殿门外,那是一切希望之源,天不绝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