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耀二十八年三月中旬,桃花灼灼而开的时节,也是北耀璇玑郡主与太子北烨华大婚之时。
这个时节北都原是桃花盛开,品种却是不多。而太子大婚之日,北都竟是桃花漫天飞,粉红淡紫纯白竟是带着喜气,清香溢远。
近大婚之日,各地的桃花皆被东宫定下。撒金碧桃、千瓣红桃、紫叶桃花、塔型碧桃等品种的桃花纷纷被送至北都。
郡主府上下张灯结彩,被府中人布置得喜庆洋洋,知道内情的人,当知道九皇子北子语一大早便偷偷溜入郡主府内帮忙。美言曰姐姐的事便是本王的大事。于是乎,大事小事皆是在一旁监督着,虽然对于大部分的礼仪都不懂。
而东宫之中更是内侍宫娥奔走忙碌,热闹中带着有条不紊。金玉满室,满室生辉。
十五日,北都迎亲必经之路皆有红绸铺覆,遥遥而望,红光满目,在初阳的照耀之下,闪闪烁烁,甚是喜气。
“小姐,此后您便是太子妃了,楼嫂也着实感到欣慰。”楼嫂站在璇玑妆台前,看着婢女为璇玑插上金步摇。
铜镜之中,有女如玉,却是比玉明艳动人。璇玑放下梳子,浅笑道:“楼嫂,就你爱操心。”
喜娘忽然急忙走进来道:“郡主啊,这吉时快到了,快快准备好了,这都快要出门了。”
瞬时,郡主府忙碌起来,婢女扶着璇玑往府门走去。
吉时一到,郡主府里的花轿出来了,带着清晨露珠的粉色桃花缀在八抬大轿上,显得赏心悦目,引得旁人纷纷注目。
北耀九皇子竟然无视法度,非要随着郡主府的婚队走。无奈之下,朝中只好出了一计,明里说是璇玑郡主在北耀并无亲友,太后特派九皇子代表太后去送亲。而皇后此时在北凤宫无奈摇头,把怒气发泄在宫女身上。
这日九皇子北子语身穿鲜衣,骑着白马,带着婚队向东宫走去。
随着花轿的行动,桃花在花轿两侧分撒而下,提着花篮的宫女脸上带着微笑,鲜花在她们手中纷纷撒向高空。桃花瞬时在半空飘动,春风一吹,漫天飞舞。桃花灼灼,引得飞蝶引路,煞是美妙。
北都百姓纷纷站在红毯两侧,看着花轿经过,真心高呼“恭贺太子妃”,声声入耳,璇玑坐在轿里,听到百姓的欢呼,触动心灵,双手捏着帕子动了动。
在大婚前,璇玑还听到北子语在自己府里便忙活着,边说着宿城、北城、北朔城都铺了十里红妆,为的就是感恩璇玑郡主和太子北烨华当初冒险入城护民。百姓就是如此淳朴,若是你待他好,他们便会倾心待你,璇玑深受感动。
北子语策马在前,俊朗的笑颜,在阳光之下,绚灿耀眼。他看着将近东宫,迎面而来的北烨华,身后是东宫的迎娶礼队。按制,太子不必亲自迎亲,也没有此场面及程序,但到太子北烨华这里便改了。
北烨华墨发冠玉,身穿红袍,玉面笑容清浅。策马而来,带着满城花香。傲岸的身躯,在阳光之下,长身玉立。北子语拱手给北烨华让道,花轿随着东宫的礼队往东宫而去。两旁百姓中,不少妙龄女子,看到两个俊朗皇子,皆是眉目盼兮,暗光流转。
璇玑感受到,花轿停了片刻,便又启程了。他来了么?璇玑心中一动,不自觉地抚上手腕的碧血玲珑珠。礼乐声不歇,祝福不断,璇玑默念,此时,她最想念的不过是逝去的亲人,他日定当执杯告知,望安。只是真的安吗,璇玑想到那个卜卦,心底一紧,近伤,不可察觉地璇玑叹息着。
轿身忽然倾斜,璇玑恍惚回神,想必是到东宫了,璇玑连忙收敛心神。
忽然,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璇玑眼底,璇玑忽地一惊,那双手曾经坚定与她并肩作战,那双手,曾经给予过她安定。可是,那双手却又是翻天覆地,搅动风云。
璇玑默然伸出白皙如玉的手放上他的手中。瞬间,璇玑的手已经被握住,北烨华玉面一笑,嘴角微微翘起,眉眼飞扬,他的手轻轻一带。璇玑便出了花轿,北烨华扶住她的肩膀,温暖如初。
喜帕被调皮的春风掀起,无意中,看到帕中玉面淡淡红霞相缀,带着七分妖娆,三分清纯,很快帕子有盖了下来。
璇玑明显地感觉到北烨华就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远,很近,近得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无由来,璇玑感到安定。
盖着喜帕,璇玑眼前红光遮目,根本看不到前方,但是身侧人牵着,她倒是不怕,步步稳着走。
白头相许,不悔如初,誓言在前,即使负尽天下,不负眼前人。
繁琐却是带着美好祝愿之礼一过,礼部仪官高声道:“送入洞房!”
璇玑一愣,北烨华便牵着红绫带着璇玑往东宫喜殿走去。还没有等璇玑反应过来,他们便来到了喜殿。
喜帕之下,璇玑没有看到红烛高照,满室流光,但是却是明亮了许多。
宫女着着红色宫装,托着喜盘一队队走了进来。喜娘嬉笑着走过去,将璇玑与北烨华的喜袍打上结。一个宫女躬身端着金玉枰,北烨华浅笑接过。转身看向一身凤凰红袍的璇玑,握紧枰,轻轻把喜帕挑开。
白发三千挽起,头戴金步摇,脸七分妖娆三分纯然,眉如墨画,双瞳翦水,玉面胜雪,带着那微微泛起的淡红,格外喜气。
北烨华星目一动,不自觉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璇玑抬头,大方地看向他,星目其烁,面若冠玉,那眉目飞扬,璇玑微微触动。
烛光闪烁,一对璧人在前,让人不敢侧目。宫女忽然一惊回神,端着喜酒来到两人面前。
璇玑和北烨华双双执起酒杯,美酒在前,美人在侧,交换酒杯,璇玑明眸一闭,丝丝清冽桃花酒入侯,瞬时睁开双眼,恰巧落入北烨华星目中。
北烨华一笑,将璇玑落下的一缕华发挽起,这时北烨华的头却冒了出来,眨着眼睛道:“三哥,咱们到外面喝酒去,让姐姐,哦不,让皇嫂先吃点东西。”
北烨华看向北子语,扶额,一笑却是看着璇玑道:“可是饿了?”
璇玑玉面红霞顿起,刮了殿门那头,北子语探出了的头一眼,低声道:“饿了。”
北烨华抚上璇玑的脸,看了喜桌一眼,满目美食,便轻声道:“饿了便吃些吧,我先出去,晚些回来。”
璇玑一笑,扬眉道:“若是醉了,便不要回来了。”
北烨华瞄了北子语依旧没有伸回去的头,瞬时调笑道:“若是醉了,本宫即便是爬也爬着回来,毕竟美人在这里候着。”看着北子语终于缩回去的头,看向惊讶的璇玑,一顿,接着道:“这回,太子妃可满意了?”
璇玑还没有回过神来,北烨华便踏出喜殿了。看着这满室红烛高燃,感受着满室的喜气,还带着他的气息,璇玑久久不能回神,恍若梦中。
梦里,那年桃花正开,她踏进桃花谷,拘束地轻声唤道:“师傅。”
梦里也少不了那三王府里面的青竹林,只是不知现在,那刻有两人名字的竹子历经风雨,还清晰如初吗?
梦里山河依旧,初起宿城狼烟,携手北城瘟疫,白昴原再遇,天演北朔城,抗击敌军。从开始就没有退路,只能看着彼此的眼睛坚定地走下去。
璇玑睁开双眼,或是红烛太明,竟也刺目,让明眸含雾。
喜堂中,酒席不停,热闹非凡。由于太子北烨华曾担任主帅,宴请的大多是武将,文官却也不少。
“三哥,九儿敬你,祝三哥和皇嫂生生世世,永生永世,白首同归。”北子语端着酒杯走向刚出来的北烨华敬道。
“多谢九弟。”北烨华一笑,看着北子语道。有了北子语的先例,其他宾客纷纷敬酒,好不热闹。
远在商国的何紫川也赶到了东宫,端着酒杯来到北烨华身侧,敬道:“臣祝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永结同好。”他的脸上还是索索肃肃的神情,可惜他来迟了一步,没有看到璇玑。
看众人敬酒的势头,有种想灌倒太子殿下的趋势,而北烨华也是来者不拒,可星目并无醉意。
璇玑吃了一些点心,便坐回床榻。顿时觉得头上的金步摇甚是碍事,便随手把它摘了下来。
“太子妃,这、这不能摘。”喜娘立即走过来,急忙道,带着几分无奈。
璇玑一顿,笑道,“无碍。”喜娘只好无奈地站着,主子的话不可不听,只是乱了礼数。
三千华发瞬间倾洒而下,璇玑把最后固定发型的钗子拔下来时。殿内宫人无意看到,皆是一惊,那华发之下的玉颜,是多么的妖娆,让人不敢与之对视。她们都知道北耀未来的太子妃是白发的,今日一见,却是这般光景。
正当众人惊讶之余,寒风一过,一个粉色身影闪入殿中,人至声到,“璇玑妹妹,我来看你了。”暮雨一闪来到璇玑面前。
璇玑挥退更加震惊的众人,“你们先下去吧。”宫女一顿,躬身退下,喜娘捏着帕子不甘心地走了出去。
待宫女们出去,暮雨笑着坐了下来,跟璇玑说着迎亲的事情,“璇玑妹妹啊,你没有看到今日,整个北都隐在桃花海之中,桃花漫天,煞是好看,美妙,此生难忘啊。”
璇玑想着暮雨所描绘的画面,北都的漫天花海,或许宛如在桃花谷的花海一般美不胜收吧。那时候,桃花谷的桃花常开不败,微风一过,漫天飞舞。他真的说到做到了,他说,若是能得璇玑郡主为妻,定以十里红妆相迎,以漫天桃花相许,以天下为约,白头不悔,他是做到了,可是她呢?
暮雨看到出神的璇玑,挥手在面前。轻声说道:“今夜,想必主公会被灌倒呢,我们总部的人都来了,他们没个大小的,定然会拼命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灌酒。”
璇玑恍然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暮雨。暮雨一顿,凑近璇玑耳边说着悄悄话。
一个内侍连忙跑到喜堂,接近北烨华,低声道:“太子妃不见了。”北烨华端着酒杯一顿,星眸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