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到,各地官员纷纷上报年底业绩。东宫的奏折堆积如山,北烨华忙着年关考核以及将近的婚事,每日夜深都得秉烛批阅奏折。
“殿下,夜已深,该安歇了。”一个小公公来到北烨华身侧压低声音道。北烨华头也不抬,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公公下去。
夜深深,人易疲惫。子时,北烨华抬手扶额,把朱笔缓缓放下。长案上刚好打开的奏折,是苏御所上书的,战马渐渐转移到长岭山脚原来的马场。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复那个草场,不过是因为那里的草原宽阔,牧草汁多肥美,并且接近边疆,若是战事发生,调遣起来也比较方便。
北烨华站了起来,移步到殿门前,外面灯笼重重,照得东宫甚是明亮。
郡主府,门前只有两个大红灯笼。府内皆是各色铃铛,染上白雪,寒风一过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璇玑倚靠的榻几上,并没有回床榻休息。身上盖着灰色毛毯子,一只手露了出来,手腕的碧血玲珑珠接着烛光闪烁着。
眼看年关将到,不可避免要进宫一趟了。璇玑的手放在毯子上,明眸半敛。楼嫂走进来,叹息道:“小姐,怎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呢,这天寒地冻的。”
璇玑听到楼嫂的话,才恍然回神,一笑道:“楼嫂,你不是还在忙么,我这便去休息了。”
“眼看年关近了,还有这大婚也快到,老奴是忙得开心啊。”楼嫂笑道。
璇玑想和楼叔与楼嫂现在是分隔两地,便对楼嫂说道:“楼嫂你明日便去桃花谷吧,楼叔还在谷里走不开呢。府里的事情,我明日全权交给管家便好了。”
楼嫂稍作推迟,但是璇玑已经这般说了,只好准备明日赶去桃花谷过新年,“小姐,这也好吧,明日我会和管家作些交代。”
璇玑浅笑道:“明日回去,我便多叫几辆车,带着喜物回去。这大婚他们虽然不能参加,也摆个宴席吧,玄冥军也辛苦了。”
“好,明日老奴便去准备,小姐你快去歇息。”楼嫂笑着说道。
此时,桃花谷一片寂静。只是主帅院子里依旧是烛火明亮,林清明在深夜里还在习武。烛火下,矫健的身姿英武无比。虽则面容显得很是年轻,但其武功却是很高强。重要的是,在那稚嫩的脸庞之下,有一颗坚韧的心。
“清明啊,这么晚该歇息了,明早还要你指挥军队操练玄冥阵呢。”楼叔披着披风来到林清明的院落说道。
林清明放下手中的武器,转身看向楼叔,却是没有笑,因为一笑那脸颊便会显现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与他的身份极其不称。
楼叔和林清明坐在一张石桌前,石桌上摆着酒。楼叔喝了一大碗,一抹嘴巴,笑着对林清明说道:“等明年开春,我家小姐便要成亲了。可真是喜事啊,到时候我们在桃花谷为她设宴。”
林清明听到后,一顿,放下手中的酒坛子,微微低头。恍惚想起,几个月前,他来到璇玑营帐前自荐。他说了为将之道,但是她直接了断地指出他的缺点。
虽然相处短短的半月,他还是清楚地记得。红颜白发的她,有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薄唇微抿,绝美的面容在五万大军前,睥睨傲物。行军布阵,天文地理,她无一不精通,其实最好的将领该是她,若她为男儿身。想到这里,林清明恍然顿悟,即使为女儿身又如何,她哪里输与男子了。
林清明苦笑猛地喝下一口酒,可惜桃花谷常年如春,这里没有皑皑白雪,此时有的只是溶溶月色。月华之下,林清明纵酒舞剑,折落一柄月华。
北凤宫内,皇后端坐在凤椅上,两旁分别站着几个宫女。曾经为皇后献策毒害璇玑的那个宫女已经消失不见,皇后绝不允许身边的人犯错,一旦犯错便无补过的机会。
由于北君今年下令,年宴只摆家宴,君臣之间不设宴饮,增设宫中赐食这个程序。
皇后一早就开始准备好着装,准备盛装出席皇家宴席。家宴设在承庆殿中央,由于北君依旧重病在榻,家宴由皇后主持。
一阵歌舞之后,太子北烨华先站出来向皇后与太后行礼,“孙儿祝皇祖母身体安康。”一顿,北烨华淡笑道:“儿臣祝皇后一切顺利。”说罢退回原位,很明显北烨华没有称皇后为母妃。
接着诸位皇子按顺序起身向为首的太后与皇后祝愿,到北子语的时候,他嬉笑地站起来,笑道:“儿臣愿皇祖母寿比南山,祝母后凤颜不老。”这话可把皇后给逗乐了,毕竟因为北子语诸事多有忤逆皇后,皇后心里对他可是无奈至极。
大殿之下,诸妃嫔互相嬉笑着道新年快乐,只有寒妃一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神情淡漠。
璇玑此时一身红白相间的宫装着身,白发用碧玉钗子挽起,神情自若地与北烨华同坐一桌。
按礼制,外姓郡主是不能参加皇家家宴的,但是璇玑郡主已经赐婚与太子,且太后娘娘对她宠爱有加,所以她出席皇家家宴并无不妥之处。
“璇儿,快来皇祖母这里,这新年之日,哀家要赏你。”太后一时兴起,笑着对下座的璇玑招手。
璇玑浅笑敛裾起身,站出大殿,清声说道:“璇玑祝皇祖母喜乐安康,祝皇后娘娘吉祥如意。”说罢,对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皇后看着璇玑缓步走上玉阶,慢慢向自己靠近,心里无由生出恐慌。
“皇祖母,您想赏什么给璇玑啊?”璇玑来到太后身边问道。
太后轻拍璇玑的手,低声道:“哀家把‘天山血乌’赐给你,可喜欢?”
璇玑一愣,‘天山血乌’是回颜乌发的圣药,璇玑曾在医书得知此药早已经灭绝,没有想到竟然藏在祥和宫。
北烨华看向太后,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随即转向璇玑,璇玑刚回震惊中回过来。
“那璇玑再此叩谢皇祖母。”璇玑恢复笑颜。
“颖儿,去把‘天山血乌’拿来。”太后回首看着颖儿说道。
颖儿立即走回内殿拿礼物出来。璇玑一直站在太后面前,笑着和太后说话,皇后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精光,若是不加注意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奴婢该死,‘天山血乌’不见了。”颖儿跑进来慌张地跪在大殿之中。
出了这个状况,殿中寂静异常。众人不是看太后的神情,而是看向璇玑郡主,谁知道她面容沉静,别没有因为错失一个恢复墨发的机会而失落。
北烨华端着酒杯,慢酌着,只是那白皙修长的手一顿,抬头注意玉阶上的几个人。
本来好好的一个新年宴饮,却因为这件事情不欢而散,其实,最失落的便是那个玉阶之上的太后。本来想好好送一份礼物给璇玑作为新年礼物和结婚贺礼,谁知道出了这个差错。
殿外宫女纷纷提着灯笼站着,殿外白雪纷纷,没有要停的迹象。
出了承庆殿,璇玑直接乘坐马车回郡主府。当璇玑正想放下车幔时,北子语的声音传了过来,“姐姐,等等我。”
璇玑一只手拿着车幔,微微侧头出去,只见北子语披着藏蓝色的披风走了过来。
“不去北凤宫与皇后娘娘守年岁吗?”璇玑看着赶来微微喘气的北子语说道。
北子语笑得灿烂,如冬日的暖阳,“这是和姐姐过得第一个新年,当然要去郡主府赖着不走了。”
璇玑一笑,瞪了北子语一眼道:“子语是赖着郡主府的厨子不走罢,对吧?”
“对对,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们走吧。”北子语说罢纵身上马。
璇玑笑着放下车幔,马车立即辘辘而行,后面跟着“哒哒”马蹄声。
东宫殿外的积雪尽扫,宫人提着灯笼恭候太子北烨华回宫。北烨华身披玄色披风,身后随着侍卫。只见他举步走进殿,随即下令叫暮雨来见。
暮雨一身粉色锦衣,身披淡黄色大氅来到殿内,“主公,您召暮雨来是何事?”
北烨华转身看向暮雨,沉声说道:“尽快查出太后珍藏的‘天山血乌’落入谁人之手。”
“是,属下尽快去查。”暮雨微微惊讶。
北烨华转而一想,问道:“上次叫你在母妃那里找出解寒毒的法子,你找到了吗?”
暮雨跪下来,请罪道:“还未,暮雨尽力,不负主公厚望。”
北烨华看着跪下来的暮雨,淡然道:“起来吧,现在新年,总部那边已经设宴,你先回去吧。”
“是。”暮雨转身欲走,遂而回头道:“主公,今夜寒月宫只有寒妃娘娘独自守岁,您、、、”暮雨还没有说完,北烨华便说道:“本宫一会便会过去与母妃守岁,你回去吧。”
回到郡主府,璇玑便吩咐管家摆出宴席。北子语自走进郡主府便四处张望,查看有什么变化,看到这个自己一手布置的府邸,他还是很开心。
宴席摆好,璇玑与北子语同一桌子,而管家则和其他仆人一起在四周一起摆席吃年夜饭,可见郡主府的礼仪还是比较宽松,没有宫里那么深严。
“姐姐,这汤圆可好吃了你多吃点。”北子语拿起勺子勺起汤圆放到璇玑碗里。
璇玑一笑,摇摇头。府中人吃得尽兴,新的一年开始了,将有不一样的运气。
与郡主府想比,寒月宫便是安静多了,并没有因为太子北烨华的到来而更加热闹。
寒妃一身月白色的宫装与北烨华端坐与长案的两侧,中间布着各式菜肴。“儿臣祝母妃安康。”北烨华对寒妃举起酒杯。
寒妃放下筷子,一顿,微微一愣,淡笑道:“这宫里的菜肴不知道可否合你胃口,你吃吃看。”
与寒月宫的安静相比,北凤宫却是热闹多些。大皇子北宣与皇后一起守岁,虽然九皇子北子语没有到,但皇后的心情明显是好的。待北宣离开北凤宫后,皇后的身侧走来一个身穿粉色的宫女装的宫女,躬身道:“娘娘,您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安妥了。”
皇后抖抖手帕,笑道:“那‘天山雪乌’已经熬成汤了吗?快端过来给本宫尝尝。”
宫女缓缓端着一个托盘来到皇后面前,皇后端起一碗黑糊糊的汤喝了起来。
那‘天山血乌’本是养颜圣药,难怪皇后会把它弄到手。其实,皇后又何曾为了一碗养颜圣药那么简单,‘天山血乌’已绝,那璇玑郡主只能红颜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