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耀二十七年十二月中旬,北君身旁的老公公带着圣旨前往璇玑郡主府。时值大雪纷飞,郡主府一派祥然,府沿挂着铃铛,寒风一过,铃铛铃铃作响,甚是悦耳。
璇玑带着府中众人来到大厅前听候圣旨,只见璇玑面无表情,让人猜测不出她此时在想什么,到底是什么心境。
公公拿着明黄色的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璇玑郡主聪慧大方,温良敦厚,心系百姓,品貌非凡,今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适逢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璇玑郡主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造地设,是众望所归。朕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璇玑郡主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司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璇玑接旨,谢主隆恩。”璇玑叩谢道,跪地身形微动,脸朝下,让人不辨神情。
北君赐婚与太子和璇玑郡主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北凤宫,皇后怒极摔物而起,一旁的宫女瑟瑟站在一旁,不敢离开和不敢上前。
此时,唯有一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宫女上前劝勉道:“望娘娘保重身体,奴婢倒有一计献与娘娘。”
皇后听后,脸色郁郁地看着那个宫女,随即站直起来挥退其他的宫女,“有什么你就说吧。”
那个宫女来到皇后身侧,低声道:“既然我们这边得不到璇玑郡主,那么我们便毁了她,万不能让太子的势力再强大起来。”
皇后转而一想,脸上慢慢缓和下来,随即说道:“这件事情便由你来办,千万要小心,乘她现在还在郡主府。”
“奴婢明白。”那个宫女初露阴狠的笑容答道。
郡主府,府中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替自家郡主高兴。楼嫂还传信告知楼叔这件喜事呢,反观璇玑倒是一脸平静。
“郡主,何大人求见。”管家来到璇玑书房说道。璇玑放下书籍,看向管家道:“先带大人到正厅吧,好生招待着。”
“是。”管家退了下去,璇玑微微一笑,这消息传得真快呢。璇玑拿起座椅旁的大氅披上便前往正厅。
踏过积雪,冷气透过文履传到肌肤。此时在府邸,璇玑长发未挽,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
“这天寒地冻的,难得你来一趟。”璇玑踏进正厅,婢女连忙走过来为她拿好大氅。大厅四周都用厚实的布帷围住,且生了好几个火盆,满室暖和与庭外相差甚远。
何紫川放下茶盏看着璇玑来到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便微微笑道:“正是这天寒地冻的,便是特想与璇玑姑娘痛饮一杯。”面容清俊,在火光中才显得柔和些。
璇玑把手放到火盆旁,低低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惜府中并无经冬藏酿了,待过些时日,我把府里的梅花做成梅花酒,待明年冬日再请公子痛饮一场。”
何紫川忽然笑道:“明年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与璇玑姑娘畅饮了,现在天下纷乱开始,不知道何时结束,像璇玑姑娘这般心有大志的人,到时候又如何有兴致与紫川这闲人一饮呢。”
璇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多大的触动,而是慢慢抬手为他满上热茶,缥缈的声音缓缓而出,“将来的事情又如何能确定呢,只是若是真的想完成一件事情,定然让它有机会实现的,璇玑说得可对?”
“紫川从不与女子多做辩解,你说是便是吧。”何紫川一笑,端起茶盏轻呷一口。
璇玑看了何紫川一眼,问道:“今日你来,是为了什么?”何紫川整理下衣袍,微微清冷的声音传入璇玑耳中,“今日得知你的喜事,紫川是来道贺的。最后紫川也是来向你辞行,我何家在商国那边的商务出了一些状况需要亲自去处理,很快便会回来,相信赶得上你们大婚。”
璇玑一顿,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商国,我去送你。”何紫川笑笑,脸上竟是释然,微微提高声音道:“不用送我了,这段日子想必你也会很忙,就好好准备大婚之事吧。”
璇玑站起来,对他说道:“乘着你还没有离开北耀,随我来一起酿几坛梅花酒吧。”
何紫川随即站起来,笑道:“好啊,待明年紫川便来找璇玑姑娘畅饮一番。”
两人随着管家来到东侧庭院的梅园,里面梅花开得正盛,粉红一片,带着枝叶的绿意,显得很是悦目。不一会楼嫂便拿着酿酒的器物来到梅园,璇玑示意楼嫂先下去。
璇玑手提着小篮子随着何紫川在梅树间穿梭,时不时轻快的声音传开,“多摘些含苞待放的梅花,或是一些刚开不久的,这些梅花才适宜酿制梅花酒。”
半个时辰,璇玑提着满满一筐梅花与何紫川坐到梅花树下开始酿酒。
“这些坛子便埋在梅花树下吧。”何紫川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说道。璇玑抬头看向他,雪花落下,从未停止,两人的大氅皆沾满雪花。
“好啊,一会我叫楼嫂记得是埋在那株梅花树下的,到时候才好找。”璇玑站起来说道。
暮色渐合之际,何紫川才踏上马车与璇玑挥别。璇玑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
“小姐,我们进去吧。”楼嫂撑着伞对璇玑说道。
璇玑点点头便随着楼嫂走进府内,楼嫂乘着此时跟璇玑汇报哪家送了什么贺礼来。璇玑只是微微点头,待楼嫂说完,璇玑才轻声道:“明日一早,帮我准备马车,去吴府。不了,直接去观天台吧。”
楼嫂出去后,璇玑独自一人回到寝室内。看着窗棱旁的绿绮琴便移步过去,落座拂袖抚琴,动作一气呵成。
随着琴声渐渐升高,璇玑一想便催动绿绮心法,琴弦渐渐升起淡绿色的光芒,手腕的碧血玲珑珠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璇玑心中作痛,浑身渐渐升起寒气,琴声忽然咋止,璇玑心中的疑惑更甚。每次一催动绿绮心法,璇玑便感到身体不适,可催发心法所发出来的琴声却有神力,到危急时刻却是不得不做。一如当初在长岭山击退野兽,又如在白昴原,都是托绿绮心法所救啊。
璇玑站了起来,缓步来到罗帐前,不在多想便进去歇息了。夜寒如冰,午夜璇玑又唤婢女进来添加一床被子,反复浅眠直到天亮。
观天台上,司天监吴天依旧站在天台上。四周除了仪器,再无他物,那个八方地动仪就摆在十分显眼的地方,吴天看到它便觉得遍体生寒,他害怕下一刻忽然有一颗珠子掉下来。
“师傅,你老人家怎么来了。“吴天忽然惊讶地说道。他的前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袍,头戴斗笠的男子。
那个黑袍男子微微苍老的声音传来,“今日为师前来,不过是想教你一个特殊卜卦解卦之法。”
吴天听后一愣,卜卦之法不是早已经教与他了么,而且他的师傅曾经还夸过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虽则这般想,但是吴天还是毕恭毕敬地来到那个黑袍男子身边,其实细看之下,这个黑袍男子便是东耀太子殿下麾下的墨先生。
墨先生坐下来,给吴天排演卜卦之术。八枚铜钱经过竹筒的几番摇晃,排出来,竟然是八个直排反面。吴天看着石桌上的铜钱,疑惑中带着震惊问道:“师傅,这卦何解?”
墨先生站起来,负手而立,看向天空,冬日的阳光并不强烈,墨先生清冷的声音让吴天一震,“此卦为大凶之卦,孤星蔽日,近者伤,亲者离。”
“孤星蔽日,近者伤,亲者离。”吴天重复一遍,心中骇然,这天下竟有此卦。还未等吴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墨先生便提声要离开,离开前只留给吴天一句话,“此为天命,不可逆转,若是你有日占到此卦,直言便是,天意不可违。”
吴天看着墨先生消失在观天台,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大人,璇玑郡主求见。”吴天的弟子来到观天台,看着吴天说道。
“快快请来。”吴天顿时清醒过来,微微整理衣襟便来到门前迎接璇玑。
“今日来扰大人,还望别见怪。”吴天看着眼前的璇玑郡主,心里敬佩不已,她虽贵为郡主,却是待人有礼。
“郡主这是要折煞老夫,快快请坐,看茶。”吴天请璇玑坐下并吩咐弟子布茶。
璇玑坐了下来,打量了下四周,无意看到那个自己做的八方地动仪,心底也是一动。吴天见璇玑不说话,便谨慎地说道:“昨日太子殿下已经来吩咐下官为郡主与太子大婚之期作了占卜,结果臣已经派人给你们送去了,不知道郡主可收到?”
璇玑看向吴天,淡淡一笑,“璇玑在此谢过大人了,春日正值桃花灼灼而开,想必是个好日子。”
吴天看到璇玑面露笑容,便也跟着说道:“下官还未来得及送贺礼到郡主府邸,还望郡主海涵。”
璇玑放下茶盏,站了起来,来到观天台旁,双手伸出来搭上栏杆说道:“大人心意到便好了,璇玑今日来倒是有一事相求。”
吴天听到璇玑的话,立即站起来,来到璇玑身侧,问道:“郡主有事尽管说,若是下官能办到,定然不负郡主厚望。”
“帮我卜一卦吧,大人。”璇玑骤然转身对吴天说道。
吴天从容道:“那请璇玑随老夫来,敢问璇玑想卜的是什么卦?”
璇玑随着吴天来到长案旁,敛裾坐了下来,淡淡说道:“命运之卦。”
吴天听到后,抬头刚好碰到璇玑坚定的眼神,便抬手把几枚铜钱摆在案上,竹筒一过,铜钱消失不见,吴天再次问起璇玑的生辰八字,璇玑一一告与他。
说到生辰八字,璇玑想起了当时在东耀,有传言,楼相千金出生时,天惊现凤凰影子,随即预言出现,对于玄青大师所说的预言,璇玑现在却是不知道当信不当信了。现在来到北耀,吴天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定然没有必要对她说谎。
吴天看着长案上直直并排个个反面的铜钱,竟然在寒冬之时出了汗,或许是冷汗罢。
璇玑看了看铜钱,转而看向吴天,吴天连忙走下来跪在璇玑面前不语。
吴天紧低着头,想起刚才师傅所说的话,心中默念当真是天命难为吗?
“大人,您说这卦何解?”璇玑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吴天差点脱口而出说此卦无解,他微微抬头看向那张玉颜,想起这个一心为民的璇玑郡主,心里竟是不忍,如此女子竟然背负这般大凶之命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