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单是皇后捏着手帕笑着等太后娘娘的回答,连璇玑也如是,底下众人更是想看这场风波如何收场。
太后却是没有接着皇后的话说下去,而是转身笑着对璇玑招手道:“璇儿,来皇祖母这里。”
璇玑抬首,起身执起裙摆,便向太后缓步走去,在太后身侧坐下,柔声道:“皇祖母,璇玑不是在这里么?”
太后忽然说道:“许久没有听璇儿抚琴了,今日难得有机会一聚,让大家好好听璇儿弹奏一曲,可好?”
“皇祖母想听,璇玑自是欣喜。”璇玑起身施礼道,一会,宫女把琴送了过来。
璇玑随着宫女来到池塘旁的一个亭子上,亭子四周是墨绿色的珠帘,随着寒风的吹拂铃铃作响。
璇玑拂袖坐下,起先微挑一缕音,随即一曲《梅花三弄》缓缓而出。在清风吹拂之下,璇玑的裙摆被吹起,整个人漫在月白色中。
琴声悠悠扬扬传开,就连承庆殿东侧都可以听到璇玑的琴声。北烨华停下手中的酒杯,微微抬首望向殿外。隔着珠帘看到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在亭中,看得不真切,却知道她是谁。
璇玑闭上明眸,细细听风语,指尖触及琴弦丝丝挑起。那手腕的碧血玲珑珠,不安分地闪烁着红光。
北子语已经来到栏杆外,看向西侧,看向那个亭子,还有他的姐姐。琴声丝丝入耳,不及思念来得真切,自璇玑回到北都,北子语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望璇玑,现在近在咫尺,隔着珠帘,也是远于万里。
殿中再也没有人再想皇后提出的那个话题,而是被琴音吸引了。那琴音所幻化出来的梅雪意境,梅花的欺霜傲雪,是那么的高洁,或许,在众嫔妃心中,心底依旧暗藏着那高洁之心。
何紫川依旧端坐在案前,执着酒杯,低声呢喃,“璇玑姑娘,若是你如梅般高傲该多好,可你却是如此狡猾。”何紫川低笑出声,带着丝丝无奈,丝丝宠溺。
宴饮结束后,皇后所说的皇家媳妇终是没有结果,其实这是最好了的结果了。
“三哥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回东宫么?”璇玑掀开车帘,看向马车前面的北烨华说道,一丝惊讶闪过她的明眸。
“我就来送送你。”北烨华说完,不等璇玑点头,便上了马车,璇玑想拦都拦不住。
“哎北烨华你这几天怎么了?”璇玑扶额,笑道。“直呼太子名讳,璇玑郡主是胆子太大了不成?”北烨华一只手随意支在车窗上,看向璇玑。
马车平稳地在官道上行走,寒风时不时灌入马车。璇玑收紧身上的大氅不再理会北烨华,谁知北烨华伸手探向璇玑的脉搏,片刻,沉声道:“你身上的寒毒竟然加深了,璇儿你可有按时服用我配给你的药?”
“忘了。”璇玑微微低头道。北烨华不肯放过她,紧紧瞪着她,璇玑只好抬头看向他,弱弱地吐出一个字,“苦。”
北烨华一愣,嘴角微微翘起,明显含笑,抬手轻敲她的头,沉声道:“这药不能加蜜饯,相冲,你也知道。”
“知道,知道,师傅我就是不想喝,这寒毒没你想得这般严重,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璇玑低眸,微微反抗道。
北烨华闭目养神,只是一句话便把璇玑的谬论给推翻,“现在才小雪时节,你便大氅加身,可依旧一副要冻僵的神情,你说这就不严重的。”
璇玑听后,想反驳却是无话可说。马车很快便来到郡主府邸,马夫停下马车,掀开车帘,恭敬地等候他们下车。
北烨华跳下车,伸出双手看向璇玑。璇玑敛裾,来到车前,刚想伸手搭上北烨华的手,借他的力下车,谁知道北烨华竟会故意收回手,璇玑忽然失去支撑往下倒。北烨华快步接住她,北烨华抱着璇玑,那星目竟是满满的恶意得逞之笑,“璇儿,这是投怀送抱么?”
“你、、、”璇玑想说什么,自知说不过他,便低头无视他。北烨华轻笑抱着璇玑走进郡主府邸,府内人员看到太子殿下抱着郡主回来,个个低头不敢直视。相信不过一天,满城都会传出太子与郡主的情谊。
东厢珠帘拂动,北烨华抱着璇玑穿过珠帘进入寝室。“可以放下我了吧?太子殿下。”璇玑双手抓住北烨华胸前的衣襟,笑道。
北烨华把璇玑放在榻几上,低头看着璇玑,轻声道:“璇儿,你好重。”说罢笑了起来。
“你出去,我要歇息了。”璇玑起身走了下来,收紧身上的大氅来到窗边说道。
北烨华没有理会她,自顾来到长案前,随意道:“来人。”
立即,一个奴仆走了进来,“在,请殿下吩咐。”北烨华转动案边的茶盏,高声道:“拿绿蚁酒来,本宫要与郡主畅饮一场,顺便把火炉搬进来。”
“是。”那个仆人立即转身去取酒。璇玑从窗棱旁来到长案前,坐了下来,瞥了北烨华一眼,说道:“谁想和你喝酒了?”
一会,酒和火炉送了过来,北烨华抬手为璇玑倒下一杯酒,推到她面前,嘴角翘起,笑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璇玑把大氅脱下来放到一旁,把双手放到火炉附近,低笑道:“且看这暮色将晚,迟些时辰便是要下雪了,太子殿下现在想与璇玑喝酒,若是醉了,便也不留你。”
“来,看看这绿蚁酒是否能得郡主的青睐。”北烨华举起酒杯示意璇玑与之同饮。
璇玑把手从火炉旁收回来,明黄的炉火映得她的脸微微润色,少了一层苍白。“今日便与太子殿下痛饮一场罢。”璇玑执起酒杯缓缓说道。
北烨华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璇玑连连失笑,他们就这样一杯杯地喝着,旁的火炉时不时发出“啪啦”的火星声音。
暮色渐渐沉了下来,皇后寝宫内,灯光通明。皇后的贴身婢女不知道在皇后耳边说了什么,让皇后大怒。
“你是说,太子今晚去了璇玑郡主那里?”皇后涂满豆蔻的手指轻敲妆台,低声问道。
那个婢女谨慎地回答道:“千真万确,据探子回报,太子殿下是随着郡主的马车一起到郡主府邸的,到现在都没有回东宫。”
听到这个消息,皇后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随即说道:“继续追踪他们的动向,小心不可被发现。”
“是。”那个婢女躬身出去,皇后坐在妆台旁一动不动,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酒过三巡,璇玑微醺,而北烨华依旧星目清明,未染醉意。忽然,璇玑支起一支手撑着头,头上的碧色发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落,三千华发尽散在长案旁,缥缈的声音传了出来,“既醉,已眠,方可离。”
“噗哧。”北烨华听到后轻笑出声,移步来到璇玑旁边坐了下来。把璇玑一只手上的酒杯拿开,让璇玑的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星目含笑道:“璇玑郡主当真懂得享受啊,这可不是醉卧美男膝么?”
“哈哈,北烨华你是狐狸变出来的美男不成?”璇玑狡猾一笑,伸手把北烨华头上的发冠拿了下来,顿时墨发三千散了下来,与璇玑的三千华发交织在一起。
等北烨华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发现璇玑已经在他膝盖上睡着了,轻轻浅浅的睡颜。明眸紧闭,薄唇微抿,眉目如画,只是那白色是那么的刺眼。北烨华敛起笑意,呢喃道:“璇儿,总有一天,我会给你三千墨发。”
暮色四合,郡主府邸早已掌灯。北烨华出到府邸门前时,东宫的马车早已在此等候。
罗帐中璇玑侧身睁开双眼,眸中全然没有之前的醉意,一片清明。她躺在床上伸手掀开床帘,不远处的长案上依旧摆着酒,这证明刚才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酒不醉人人自醉,璇玑也明白这些天他的转变都是他在为她造一场迷梦罢了。
天在此时下起了雪,马车辘辘远行,碾过刚落地的雪花,万事缥缈不定。
清晨,冬阳照耀着祥和宫,暖和的光线穿过枝枝叶叶,撒下斑斓一地。宫女一早便起来打扫庭前落叶,一派祥和。
“颖儿,过来。”太后摆手示意在一旁插花的颖儿过去。颖儿放好鲜花,立即来到太后面前,柔声道:“太后娘娘,这是要去哪里啊?”
太后示意颖儿扶她起来,“去明耀宫。”颖儿微微一愣,连忙准备前往明耀宫。
明耀宫内,北君躺在床上,眼看着这深冬大雪纷飞,病情未见好反而加重了。
“母后,你怎么来了?”北君强撑起身坐起来,公公一脸着急地站在一旁。
太后来到北君床前,一副心痛的样子,缓缓说道:“母后就来看看你。”
北君看了太后一眼,转而闭目说道:“母后,虽然朕躺在明耀宫里面,但无论是后宫还是朝堂事务,朕依旧是有耳闻的,朕也知道您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浩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还恨母后?母后当年生生把你和寒妃拆散,让你迎娶皇后。”太后好像回忆般说道。
北君自嘲一笑,“是朕想要这万里江山,母后助朕,朕何敢怨母后。”
“哀家这些年,时常后悔当初这般做,若是当初没有那般做的话。”太后面容懊悔。
“咳咳。”北君猛地一咳,问道:“所以母后想要朕为郡主与太子赐婚?”北都内外皆传言璇玑郡主与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些传言自然传到北君耳中。
太后起身,背对北君,沉声道:“这些年,是你亏欠了三儿的。浩儿你当该补偿。”
听到太后这句话,北君躺了下来,无奈之感尽现面容。他不是想阻止这姻缘,而是这姻缘背后的局势。一旦民心所向的璇玑郡主入主东宫那么太子储君之位既定。
北君一直担心的不过是二十几年前的那场内乱,他不敢保证北烨华将来为帝,会放过其他的王爷。那是兄弟啊,可是兄弟情谊在王位面前是多少的微不足道。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也比往年更加冷,入冬以来,雪花便漫天飞舞。整个皇宫一片素裹,往来的宫人各自忙碌着,随处可见打扫积雪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