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关键词在虎头的脑海中来回盘旋，他不得不承认，杨帆的确走了一步好棋，这步棋在预料之外却又无比精彩。虎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清香的龙井此时却是那么的苦涩。
沉吟良久后，虎头决定向樊一博摊牌。
“确实是很漂亮的花朵啊。”他看着那几株还没完全露出头的小枝桠，咬着牙说道：“但是不觉得在这个到处都是垃圾的地方养花会出现意外情况吗？比如说，被有心人惦记上了，说不定哪天夜里突然闯进来一伙儿强盗把花抢了，又或者是仇富的人对你羡慕嫉妒恨，一把火连房子都给你点了，你想没想过，出现这种情况后你能如何？”
“这些话说得好啊！我要说没有准备，段总你信吗？”樊一博笑着吹了声口哨，目光盯住前方屋檐下的摄像头说，“段总你往那里看……”
虎头轻声一叹，他分明是看见了装在屋檐下的超清监控摄像头。
樊一博兀在笑嘻嘻地说道：“二十四小时实时监控，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只要有人档案以身犯险，我不介意随时把他们送到监狱里去，再有……”樊一博拍拍巴掌，从堂屋里腾地窜出来留个大汉，十分威武的站在樊一博身后，樊一博笑道：“段总再往这里看，我隆重介绍一下，他们分别是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和阿六，算是我最亲密的兄弟了，他们来自某集团军特种旅，是真正的精英，不敢说以一敌百吧，但是来个百十人，我这六个兄弟是绝对会把他们放挺的。在我看来，他们不是狮子，不是老虎，他们是狼，一群招惹上以后就再也别想逃出他们视线范围的狼！”
好嘛！文攻武卫都齐活了，面子里子掌握在手中，这等防御都快赶上某些保密部门了。
虎头无言苦笑起来，现在看来，威逼利诱是不可能了，人家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他樊一博也不傻，人家知道你段群山是干嘛来的，拉着你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把你当猴儿耍呢，你还真上套了。
没了办法，虎头不得不回到原点，再次从商人的出发点上劝说樊一博，他强撑着头皮问道：“一博，事已至此，我跟你开门见山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而来，这样，你开个价，需要我们支付多少钱，你才能搬出这个院子？”
“段总啊，你说这话可就有点看不起兄弟了。”樊一博蓦然间变得严肃起来：“就像你说的，话已至此，你让兄弟怎么开这个价？我开了价，就等于打了兄弟你的脸，不开价，会得罪欧大老板，要是你，你为难不？”
虎头竟然无言以对了，他非常后悔居然提出这么愚蠢的要求来，他明白了，樊一博虽然从商，但他从来都不是个标准的商人，人家的目的很明了，这事儿跟你虎头谈不着，你也别来找这个不痛快了，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你好我好大家好就得了。
气氛有些沉闷了，樊一博呵呵一笑，拿出主人招待客人的热情来，给虎头斟了杯茶，说道：“你得相信我，我这真不是让你为难，我也知道，虎头你干上这份差事不容易，但是，怎么说呢？大家都在给别人打工，谁容易啊？话又说回来了，没把我劝服，其实也没你多大罪过，你背后还有欧大老板在呢不是。你回去跟他说一声，这小院，我只用三年，三年后，不用欧大老板张嘴，我立刻奉还，无偿奉还，如何？”
樊一博的语气非常真诚，但虎头听了之后却觉得异常刺耳。
他扭头看着那几株价值千万的幼苗，恨得牙根儿都痒痒了，他很想直接冲过去一脚踩它个稀巴烂方能以解心头之恨，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暴躁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老板面对的是什么级数的敌人，所有冲动都可能导致不可预知的悲惨后果。
在这个问题上，李胜利已有前车之鉴，他虎头作为聪明人，是绝不可能步李胜利后尘的。
一切的一切，还得从长计议啊！
当樊一博和虎头在小院里围着那几株兰花勾心斗角时，欧正章正坐在市公安局经侦大队的一楼大厅内，神色落寞的盯住正中央墙壁上的国徽。
时间只是向前迈进了两个月而已，变化大的连他都认不出来了，就像是撞上了冰山的泰坦尼克，躯体越庞大，沉没的时候就越迅速，越是无法扭转。
如此眼花缭乱的变化让他感到如此突然，杨帆策划的这一轮的打击不仅突然，而且是全方位的立体进攻，来势凶猛无比。公安局经侦支队出手对正阳地产的旧帐进行查处，公司的资产被冻结；与此同时，京城张家趁势杀来，从各个领域对忠于欧正章的势力进行了倾轧式的打击。
杨帆的攻势肯定经过了详细的筹备和策划，无论是时机还是打击目标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欧正章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了，他显然小看了杨帆，他认为，最多两轮攻势，杨帆就会落荒而逃，继而将雅竹集团拱手相让，但让他意外的人，杨帆不仅没有举手投降，反而越挫越勇，在经历过最初的溃败后，立刻组织起了有序的反击。
欧正章也不知道杨帆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号召力，他更不清楚那个令人惊恐的张家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杨帆一边，当他弄清楚张家和杨帆的关系时，一切都晚了。欧正章的攻势被彻底被遏制，甚至在某些局部杨帆已经形成了逆转。
而今天落在樊一博身上的那步棋杨帆尤为满意，他相信那几株兰花一定会成为卡在欧正章咽喉部位的一根鱼刺，令其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只要拖住了那块地皮的开发周期，光是欠银行的贷款就可以把欧正章的屁股烧出屎粑粑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市民对新鲜事物的拥护，令欧正章方寸大乱，以至于让他身在经侦支队脑子里浮现出来的还是那几株幼小的花苗。
真正令欧正章无从招架的是来自于警方经侦支队的强大压力，由于自己是涉黑起家，虽然成功洗白上岸，但这样的洗白是经不住调查的。经侦部门展开调查的时候，他只能束手束脚，甚至想办法掩盖，也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欧正章深感无奈的同时，也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眼睁睁的看着经侦警察一步步深入正阳地产的核心隐秘，陷于一种大厦将倾又无力支撑的无奈感觉中。
他倒是想过给高建东打个电话，拿起手机在键盘上输入高建东的号码，想了想又删除了，他明白，杨帆方面一旦发动了凌厉的攻势，是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危害雅竹集团利益的人，高市长现在怕也自顾不暇了，这时候给他打电话，无异于把他也拖下水，这不是明智之举。
欧正章的这番思绪直到一个中年男子从扶梯走下来的时候才被打断。
他马上迎上前去，看着这位中年子，说了句：“冯律师，辛苦你了。”
冯律师非常职业地微微一笑：“应该的，这是我的工作。”
欧正章便也不再寒暄，切入正题问道：“情况怎么样？”
“问题非常多啊。”冯律师坦言道：“而且警方掌握的证据也很充分，所以情况不太乐观，公司营业执照可能会被吊销，同时面临巨额罚款，公司的部分高管也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欧正章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立刻敏感地追问：“会不会连累到……”话中隐含的意思很明白了。
冯律师摇摇头：“那倒不会，领导并不是公司实际的管理人员，还有一点你也不要担心，罚款只限在公司内部，公司破产之后，不会波及领导的个人资产。”
欧正章没有再说什么，他伸出手去和对方握了握，神态间却带着离别的意味。
早在正阳地产刚创立的时候，冯律师就是公司的首席法律顾问，欧正章非常相信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忠心，可事态发展现在已不受任何人的左右，正阳地产和冯律师也到了该分手的时刻。
冯律师体会到了欧正章的情感，他轻轻一叹，说道：“不要太沮丧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凡事要看开一点。”后者加大手掌上的握力作为回应，然后俩人无语分别。
欧正章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室，他把两手搭在方向盘上，但却没有立刻开动汽车。片刻的沉默之后，他的眼神变得一片阴鸷，杨帆，你给我等着，这笔账，老子早晚跟你算清楚！
与此同时，雅竹集团董事长办公室内，杨帆和几位武装运动的核心成员正脸对脸的喷云吐雾。
谁也不会想到，给予欧正章致命一击的正是先前最不被人看好的公安机关，两个集团的争斗，扯上官家，未免让人有些不耻，但是对于杨帆来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最有效的方法。
当然，能把经侦支队的警察调动起来，配合杨帆的行动，也是废了很大工夫的。为此，杨帆甚至不惜拉下脸皮拜访了乐长江，赢得了乐市长的支持后，才向欧正章发动了最后一击。
张乃文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嗯嗯啊啊了一会儿，收起电话，笑眯眯地望着杨帆。
“有什么情况吗？”杨帆看他神态自若，加上之前樊一博已经向他汇报过和虎头周旋的前后经过，他现在这么问，是想知道对方是否奕出了新的应对。
“对方软啦。”张乃文“嗤”地蔑笑着说：“刚才欧正章又打电话过来，说想约你见个面，好好聊聊。”
“哦？聊什么？”
“聊合作，欧正章还说了句狗屁不通的话，说是要送给你的。”
杨帆不动声色地追问：“什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