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砸到的是个人。
猛地坐起来,短暂的失重一时让我眼前一片漆黑,“花瑶?!”
只有她在花园里,我这么砸下来,该不会把她砸坏了吧?
“你没事吧花瑶?”
“花瑶”没有回答我,却是缓缓的坐起身来,不等我视线回过来将他看清,他却猛地将我抱住。
粗壮的手臂带着海盐的体味,怎么可能是花瑶,是寒煊!他也跳了下来?为什么?
不等脑袋转过弯,身体却下意识挣扎。
“放——”
“不要死。”
我愣在那里,久久的,忘了逃离,逃离那个过分烫人的怀抱。
他紧紧的抱着我,就像抱一个失而复得的玩具,他把脸深深埋在我的耳后,丝丝鼻息湿润的喷薄在脖间细密的发下,一下又一下。
这样熟悉的对白,几乎要让我以为时间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在船上,也是一番厮打的开始,我在他的病床差点掐死他,最后松了手,他却忽然吻我,对我说:“对不起。”
那句话之后,他就对我告了白,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想到这里,我又忽然冷静下来,连同刚才心中出现的片刻怔忪也一并扔掉。
“放开我。”我冷声说。
他身形一顿,却还是缓缓放开了我。
我站起身来,抬头望一眼二楼那飘着窗帘的窗沿,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他也站起来。
我顿在两米开外的地方,脚边正好绽放着一株雪白的夜来香,花朵幽香溢满空气,本来是最好闻不过的,但在这时这刻,显得那么刺鼻突兀。
我冷冷回头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他没有再向前一步,花圃中亮着一盏昏黄矮灯,衬得他脸庞清晰了一些,却也似暗淡疲倦了一些。
他说:“今天我来,是要告诉你,我的婚礼,在三天以后举行,新娘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他的意思,杜特家族逼他跟我发生了关系还不够,还需要一场婚礼,确定我真的是他的妻子。只有这样,录音的事情才可能一笔勾销。
当初我在昏迷期间听到的那句“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信任”,应该指的就是这件事情。寒煊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答应了杜特家族,回国之后,会娶我进门,如此一来,即使哥手里有录音的证据,介于寒家和暮家已经是一家人,也不会再有进一步威胁他们的举动。
杜特家族和寒家的生意可以继续,他们也能继续逍遥法外,这就是他的计划。
“看来为了自己活命,你想了不少办法。”我冷笑道。
他不回答我的话,反而说:“中国的法律管不到非洲,那个录音,你哥不会给警察,因为于事无补,而且会引火烧身,杜特家族一旦知道秘密泄露,一定会不惜杀你们全家灭口,你哥不会走这种百害无一利的棋。”
“抓不了那些外国人,总可以抓你!”我怒吼。
他落寞一笑:“暮慕悠,你以为寒家在市里屹立了三十年,卖着要人命的冷兵器,都没有人过问是为什么?你该不会天真到,真的要你哥用一个录音就能帮你报仇吧?”
“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回答,静了半响,才继续说:“婚礼只是一个形式,之后我们不会走法律程序,我可以向你保证,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
“你做梦!”我冷笑道。
一笔勾销?他说得倒是轻巧,就好像自己是个多大的受害者一样。而且,他希望用这场婚礼做给杜特家族的人看,抹平我那次录音事件,杜特家族的人会放过我,也会放过他,他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我说:“那个证据我哥已经掌握在手里了,别说我不会同意,就是我哥,也绝不会让你们逍遥法外!”
他忽然摇头笑了,“你真的不同意?”
我死死的攥住拳头,有些立场,只说一句就再没有改变的余地。我跟他的仇,不管有多少因素,都不可能再化解,更别提是跟他结婚这种天荒夜谈的事!
“你知道吗?你是在逼你哥走上绝路……”他缓缓说。
“什,什么?”我陡然没了淡定。
他扯开嘴角,带着丝丝嘲讽,像看一个傻子。
“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就告诉你实话吧,寒家的底蕴比你想象的深,你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要撬我家这块硬铁板,你哥只有一条绝路——也是他正在走的路,你猜是什么?”
拼命的屏住呼吸,不要相信他的话,他在说些什么,都是骗我的吓我的!
“黑道啊!”他加大声音说着,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笑得颓然,“谁都知道,你们暮家向来最不屑的黑道,可是,暮云夜为了你,已经在和杜特的一个死敌黑手党打交道了,果然是兄妹情深啊,你对他爱的深沉,你哥也毫不逊色,或许,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不,这不可能……”我走过去,望着他大吼:“这不可能,你撒谎!”
哥不可能去涉及黑道,他跟爸爸一样,跟爷爷一样,从来都说只走白道,绝不沾黑的!
剧烈的晃动中,寒煊抬起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我,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你要是不信,再等一个月,你去闻闻看,你哥手里有没有人命的血腥味儿……”
“啊!!!”我猛地蹲到地上,死死的抱住脑袋,我不要听,再也不要听他讲一个字!
“悠,悠悠……”阳台尽头的落地窗前,花瑶惨白了一张脸站在那里。
她在那里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花瑶!”仿佛发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起身朝她奔去,“花瑶,他是个疯子,不要理他,我们进去……”
我推她,她却仿佛脚下灌了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望着花园里。
“寒少爷。”她颤声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暮他真的,真的在接触黑手党?”
寒煊没说话,死寂般的沉默,却又像极了掷地有声的肯定。
花瑶瘦弱的身形顿时一晃,险些栽倒。
“悠悠,暮他……你不能让暮陷进去啊……”她死死的拉着我的手,惨白的脸上陡然滑下两行泪水。
“花瑶,他……”我想说,他说的话一定都是假的。
但是抬头试图质问的时候,却发现,他正面无表情盯着我,我飞快的收回视线,不对,我不要再跟他多说一个字,他就是个疯子、骗子,他不安好心!
“悠悠!你可一定要阻止暮啊!!”花瑶却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猛地抱住我的胳膊,身体瘫软的朝地上滑坐下去。
“花瑶,你——”
“悠悠!你知道的,一旦跟黑道扯上关系,暮就毁了啊,你们云氏集团也毁了啊……”
暮家世代做白道的生意,无论在政界还是商界,向来行得端做得正。若是哥真的在联络黑帮,这势必是个危险的信号,公司的生意损失是小,哥置身危险是大。
杜特家族的残忍,我已经亲眼见过……
“下午商厦的枪击事件,是杜特派人干的,目标是你哥。”寒煊忽然说。
我身形一晃,整个人都懵住了,我知道那件事情可能是杜特干的,却没想到寒煊会这么干脆的承认。
“杜特给我承诺了一周时间来解决录音问题,保证那之前绝不动手,但是你哥三天前接触了他的死对头,而且还卖出了大量武器,导致双方爆发冲突,伤亡惨重。”
我哥卖军火?不可能……
“你胡说,我哥不会做那种事情……”
他是正经商人,他怎么可能有那种渠道走私军火?!
“你哥很有钱,他用一个月多月前从我手里赢过去的钱,全部砸给了国外当地的小军火商贩,以十倍的价钱,收集了上支只军火,然后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了杜特的死对头。他扶持当地亡命黑手党,让他们跟杜特家族抗衡,黑吃黑,这就是你哥的手段。”
我脚下一软,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不,哥为什么要去对付那个黑帮,那帮亡命徒虽然恐怖,但是……
“你别慌,对付杜特只是你哥报复的开始,斩断我在东非的生意才只是达到你哥的第一个目的,等到解决那边的事情,他再回来对付我,才算彻底的没有后顾之忧。”
他说的有理有据,简直不像在说谎。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红着眼死死的盯着他。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迎视着我。
“砰砰”!
空气中,忽然传来闷闷的响声,尖锐,嗡鸣,像枪声,不,是枪声……
空气中有丝丝热气,还有火药燃烧的灰烬味道,就在鼻尖,那颗子弹就在身边擦肩而过。
嗡嗡的脑袋卡在回路,我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忽然,一道黑影却猛地扑了上来,受到那冲击,我仰头倒了下去。
“趴下别动!”耳边寒煊的声音冰冷如霜。
身体被他尽数压着,他全身覆盖在我身上,双臂抬起,将我的脑袋捂在他的胸前,炙热的温度烤着脸,耳旁有专属他的那熟悉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