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缺乏音乐细胞的人,对于音乐的感知,是极其微弱的。可是,听到《二泉映月》的那一刻,我的感情泛起了涟漪,一丝隐隐约约的痛楚水一样漫上心头,一波退去,一波泛来。
耳畔,没有燕语呢喃的温馨与安恬,没有“对酒当歌”的潇洒与飘逸,没有“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壮阔与豪迈。那只是一泓泉水,一泓明月照彻下静静流淌的清泉。它不同于高山流水的起伏跌宕,不同于大江东去的磅礴壮阔,不同于黄河咆哮的澎湃昂扬,也不同与秋日私语的恬淡与安宁。
音符如泉眼在汩汩泅漫,如泪水缓缓流出,如思念淡淡笼罩,如月光静静流泻——
那该是在江南吧,一个月圆的江南之夜。
空寂的天宇中,一轮冷月静静地散发着清辉,把天地照射得一片清冷,一片洁白。月光下,青青的石板,连成一座寂寞的小桥。桥下,泉水无声流淌;桥上,月光如泪晕染。
从不远处的港口,走来一位手执胡琴的艺人,破旧的衣衫,在清冷的风中翻飞;削瘦的身影,无限冷落,也无限的寂寞。
冷月无声,泉水无声。但他分明是听到了,听到了萦回在耳际的那一脉流水的低泣,听到了直沁入人心扉的那一抹明月的叹息。
他伸出手臂,张开五指,手势寂寞而苍凉,可是他摸到了,摸到了那一脉漂泊的悲凉,摸到了那一丝彻骨的沧桑,是泉水的,是明月的,更是他自己寂寞的灵魂的。
他无声地调动胡弦,开始了他的诉说。他是看不见的,但他又分明看见了,他看见了明明的一轮月,听到了低咽的泉水的倾诉,开始了一个流浪的灵魂寂寞的独语。
音符在胡弦上流淌,也在灵魂的深处开始流淌,在那个寂寞的夜里,揉碎了月光揉碎了泪水,揉碎了岁月揉碎了忧伤,也揉碎了对生活的渴望和对人世的热爱,随着泉水,一同流淌,流淌在寂寞的月夜里。
他在音乐中渗入了记忆中那隐约存在的小桥流水绕人家的温情与幸福。
他在音乐中一定回想到了曾经遇见过的温暖的目光与双手。
同样的,他也想到了自己如秋蓬如浮萍般辗转于人情冷漠的世间,无根无蒂的凄苦。那,是与“月明星稀,鸟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同等的彷徨与凄凉。
他诉说着自己对于人生跌宕、世事沧桑的无奈与叹息。
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他是想用音乐来证明,流浪,不只是一种悲苦和困顿,一种沧桑和无奈,更是一种忍耐和坚韧,一种奋进和抗争。流浪,也是生命另一种鲜活的姿态,以其注定的悲情,动容天地——
月光,依旧如泪;流水,依旧无声;音乐,依旧娓娓诉说着。
天听着,地听着,我听着。我感觉有冰凉的露珠滑落心底,溅起一圈圈波纹,在深夜的月亮下,荡起粼粼的波纹,闪射着一片一片的波光。月下的波光,真美,美得如阿炳的感情一样。
阿炳,手执胡琴,在月光的深处,孤独地漫步,月光下的身影,削瘦颀长,明月照彻着他的全身,看见他眼中,清泉,月光,在静静流淌,于是我知道,那是他心中的明月清泉,那是他灵魂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