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惊诧的看着他,李字一说的没错,但正是因为没错才显得恐怖,毕竟没有一个人可以这么精确的注意到卢县官那些小动作,老狐狸可不是白叫的,除非卢县官故意让他发现……可是问题又出现了……真是让人不禁的头疼。
没有听到沈括接话的李字一转头看了看他,见他沉默了不言,反而觉得有些无趣,虽然自己中了迷药才睡的那么安稳,但是睡过一觉果真感觉身体好多了。李字一戳了戳沈括说:“谢谢你信我,但是很多事情我还是不能告诉你。”
“那你能告诉我些什么呢?”沈括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问,但是最过于无奈的是,无论李字一解释不解释都好,从他这里,他无法去怀疑李字一,只能义无反顾的去信任。
李字一听着这句话,怎么会听不出沈括话语中的无奈和一阵的失落呢?他却只能低着头,摆弄着茶杯。
末了,还是沈括拍了拍他的肩:“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信你。”
“对不起。”李字一只能说这句话。
沈括叹息了一声,摇摇头:“别说什么对不起了。”他拍了拍李字一的肩,轻声地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李字一轻咳了数声,拉紧了自己的衣服,皱着眉整理着思绪,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又笑了起来,最后轻声说:“看来咱们再去郭家一趟。”
这次沈括没有反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根据这几天的事情,似乎这凶手只是为了报复才杀的人,照你的判断现在凶手还在郭家,那么郭员外和郭大少爷就有危险了。咱们还是去一趟的好。”说到这又停了下来,无不担心的看着他,“但是你的身体还可以么?”
那眼神中的担忧让李字一心里一暖,笑了:“没事。”
“你真的是因为疲劳过度么?”这让李字一有些疑惑,真的疲劳过度也应该不会虚弱到这地步才对。
这句话又不知触碰到李字一心中什么疑问,他又落寞的低下头去:“这是从小的病了,没事,最多虚弱几天就好了。”
沈括本不想让李字一一起去,但是也知道以李字一的性子——他说了就一定会去,自己也劝不了,还不如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省的出了事情自己都不知道。沈括最后只能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走吧。”说罢就向门口走去。
刚才略显落寞的李字一快走了两步跟上了他,拽住他的袖子就不肯放,沈括疑惑的转过头,用眼神询问他这是怎么了。李字一咬着唇摇了摇头,却还是不安的不肯放手,这不安显得那么莫名其妙。沈括拍了拍他的手:“没事。走吧,咱们早去早回就是了。”说着就加快了脚步去取雨具。
留在房门口的李字一有些懊恼的说:“如果真的去了可能暂时就回不来了。”他摸了摸身上找着什么,一会从怀里拿出一个如同哨子的东西,轻轻放在唇边,那悠扬的声音随着雨声传了很远,就在哨声停的一瞬间,扑棱棱的一只鸽子就落在了地上,它琥珀色的眸子好似看透了这个世界似的。
“咱们去郭家。”李字一的这句话是和那只鸽子说的,那鸽子真如同沈括说的好像成精了,听到他这句话又扑棱棱的飞了起来,瞬间消失在了雨中,那方向正是郭家的方向。
李字一看着那鸽子消失的方向发愣的时候,有人走近了,那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下意识的摸向怀里,在听到那句“是我”的时候又放松了。来的人自然是沈括,沈括手里拿的是最普通的油纸伞,但是那伞在他手里让他整个人带上了一种江南雨季才子的意味,真是惊为天人,想到这里的李字一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沈括沉默的看着李字一,他过来的时候已经放缓了脚步声,李字一竟然可以这么轻易的发现,而且看他下意识的摸向怀里,是要拿什么?梅夫人么?沈括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但是下一瞬间又摇头,说好了会信任他的,自己这又是怎么了。沈括带回了原本的儒雅温和的微笑,问脸上还有些苍白的李字一:“走么?”
“自然要走。”李字一那双辰星般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沈括,带着风轻云淡。
沈括用修长的手撑开了伞,动作轻盈而漂亮,有些雨丝落在了沈括的发丝,晶莹剔透,一时间李字一再次没有缓过神来,知道沈括笑着把他拉到伞下,沈括还一脸调侃的样子看着李字一。
“和狐狸呆久了,你也变得像狐狸了。”李字一瞪了他一眼,说罢就疾步走了。
沈括怕他淋雨,急忙的跟了上去,侧过头笑着问他:“这又是怎么讲。”
“在外人面前一副儒雅书生模样,在我面前又是一副精明模样。”李字一对沈括多次调侃的眼神早就愤愤了。
“谁让你是我内人来着。”说着就哈哈笑着看着李字一再次发红的脸。
“沈括!”一声敞亮的叫喊表明了李字一的生气,但是一旁撑伞的沈括却只是安静的笑着。
明明才认识没有几天的人,却好像熟识了几生几世一样的默契。雨意朦胧,谁说明天是不是晴天呢?
开封。卢府。
这里的天气很好,晴朗的天气,天高云淡。吹过的轻柔的风让人感觉舒服极了。卢府的管家卢复坐在书房里打着算盘总账,原本烦躁的心情也被这种美好的天气减弱了不少。
门轻轻的被打开了,上好的茶放在了自己的手边,卢复已经猜到是谁,他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果真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较好的面容,曼妙的身材,带着甜甜的笑。鹅黄色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那么的耐看。
“管家喝茶歇歇吧。”那人看到卢复抬头看她,更是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甜美而带着体贴。
卢复合了账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云儿的茶泡的越来越好了。”
这个女子正是那天沈括来时站在门口悄悄打量的女子,也正是那天打破了钧窑的婢女,不过如果不是她打破了钧窑又怎么会找到那封信呢,卢复自然也没有怪她,只是沈括走后的一天叫了她来,原本只是想问问那钧窑怎么打碎的,至少老爷回来可以有个交代,谁那知,这小姑娘一进来就跪下来哭得梨花带雨的央求他不要赶她走。弄得卢复哭笑不得,好不容易云儿停了哭,他也问了他想知道的问题,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更加的令人匪夷所思,云儿说那瞬间,有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让她打碎的。
怕是遇到鬼了吧。当然,这句话他也没说不来,怕吓到这个小姑娘。本也没有什么大事,卢复只是让云儿以后注意便可以了,也没有责骂她。从那以后,这云儿竟然把他当成恩人一般的对待,关心溢于言表。倒倒茶端端水,也会做点心给他吃。卢府不像其他大府邸等级森严,卢复随和便也就随她去了。
现在云儿甜甜的笑了笑,又高兴的拿来了点心放在他的面前,献宝似的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那你尝尝这个怎么样。”卢复这到底还是一个温和的男人,自然不可能抚了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面子,他拿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好吃么?”云儿有些担忧的张大眼睛。
卢复笑了:“挺好吃的。”他又拿起了一块吃了,然后轻声的说,“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就有福气了。”
云儿听到这句话脸就是一红,低着头害羞的笑了。卢复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问题轻咳了一声。
云儿想要走却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身子,吱唔了一声:“管家……”
“怎么了?”卢复抬起头来轻声的问。
云儿脸上带着一分的踌躇,然后坚定了什么说道:“我那次碰到的女人是不是鬼。”
“傻丫头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云儿嘟着嘴呜咽了一声:“但是他们说这里确实闹鬼,而且都听过那个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有点可怜兮兮,看来还是被吓到了。
卢复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先坐下吧。”云儿听话的坐在一旁,卢复想了一想说,“这里原本是定远将军府。”
北门大街往里走,有一座大宅子,虽然没有多少年头却已经没有人能说出这宅子上一任主人的名号,只是知道,在那一夜之间,家宅易主。这座宅子就是卢府。
可能别人并不知晓,或者说知晓的人都随着时间的流失已经老去,这座宅子的原本主人已经被人忘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多么显赫一时的人总会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这卢府的前身就是定远将军府。
定远将军叫什么卢复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曾经的风光一时,在边关奋勇杀敌,这安定的盛世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只不过一瞬间,好像真的是一瞬间一样,定远将军,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这座易主的大宅。
“那么,和这里闹鬼有什么关系?”云儿还是好奇的问。
卢复喝了口茶:“只能说这只是个传言,传说,定远将军的消失是因为他有叛反之心,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定远将军被杀之后,那女人也被残忍的杀害,她的阴魂不肯离去,每到夜晚总会出来低声地哭泣。”卢复声音低低的,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看的云儿眼中恐惧加重,最后卢复只是如同感慨般的说,“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言,未必可信。傻丫头,别想太多了。”说完三两口吃完了点心,指了指碟子示意她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