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将《诗经》放在了桌子上,那书页被风吹了起来,哗啦啦的掀起。
“这是什么?”沈括挑了一下眉不解的问道。
李字一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却也带着写促狭的笑着说了:“难道你连《诗经》都不认识了?”沈括被李字一这话噎了回去,无言的看着他,李字一忽然就笑了,说:“这本《诗经》是从易南北那里拿回来的。”
沈括依旧不解的看着他,捻起了书页,轻声的问了:“易南北的书没有上千也有个几百本了,怎么单单就拿了这本回来?”
“你还记得易南北问我第一次给我看的书是什么么。”
沈括忆起前几天在那个微醺的月夜里,易南北问的那个问题,只不过:“只不过,这个有什么问题么?我想他只是开一个玩笑吧。”那日的情景确实只能让人想起二人的问答只是一个取笑。
“我原本也这么认为,只是回头想想,总觉得那天的事情有问题,所以……”
“所以你就去看了看,有什么发现。”
李字一用修长的手指掠过还在被风吹起的书页,一直到了那篇《式微》,让沈括看了。沈括看了看那页的字有随意的翻了翻前面,说道:“字体不一样。”说罢他抬起头寻求李字一的认同。
李字一点点头说:“《式微》这一篇是他给我看《诗经》的时候随口念的一篇,这一篇的字易南北写的。”
“然后呢?”沈括又看了看那本书,接了一句,“字写的真漂亮。”
李字一解释的很简单说:“这本书的纸很厚,所以没有人发现。《式微》这篇的纸张间有夹层。”说完笑着看沈括。
沈括挑了一下眉,不由从内心深处感慨易南北的心思灵巧奇特,不过这样他又有一个疑问了,沈括看向李字一,问道:“那么,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李字一又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说:“是一封信。”
“哦?信里什么内容。”沈括好奇的说,到底是什么内容能让沈括露出那种微笑。
李字一又从怀中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了沈括,沈括想起思思的信就是从他怀中取出来的,所以有些打趣的说道:“你还能从怀中拿出什么。”
李字一也是被逗得乐了,那脸色也变得好看了些,他嗤嗤的笑了说:“你猜?”那双如同辰星般的眸子闪着不一样的光芒。
沈括看到之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低头看了手中的信,但是越往下看越是觉得一阵的心惊,全部看完之后沈括狠狠地舒了一口气,惋惜而无奈的看着李字一:“应该说什么?”
李字一低着头,轻声的说:“应该说南北是一个好人。亲情和爱情看来是不能两全了。”
“怪不得到现在都没有看到易家的人出面。”沈括低沉这声音,脸色带上了苍白。
“我对比过那几张被燃烧的纸和这封信了,想必那上面写的内容和这个相仿,只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为了隐瞒真相烧了那些纸。”
“但是他又不想让真相永远的埋藏在过去,所以他想了这个办法,告诉他最信任的你。”
“所以呢?”李字一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沈括想要他给一个建议,沈括拍了拍他的肩,放低了声调说:“你不是已经有了计划了么。”
李字一抿着唇,点了点头:“但是,既然南北想要隐瞒真相的话,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沈括静静的看着他,忽的抬起手指尖勾过他的眼睑:“字一,你只是李字一,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剩下的还有我。”
“剩下的还有我”,听到沈括这么说李字一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眼神中带上了坚定,开口说:“咱们去找易南锡。”
“好。”
易家在江宁县算是大户,不仅仅因为家里有财,也是因为易家现在的当家也就是易南北的父亲是当朝的吏部尚书。自然易府的宅子自然是别具一格,但是真的让沈括看的话也看不出有什么门道来,简单的来说就是看起来更加庄严罢了。
易南北为人温和豪爽,对人尤其是对下人极好。易府的人虽然没有去替易南北吊丧的但是对于这件案子依旧很关注。他们自然是认识沈括和李字一的,更何况李字一曾经来过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所以二人到了易府刚刚说明了来意就被人带了进去,往易南锡的院子走去了。
易南锡本是易家的长子长孙,虽说有些愚钝,其实是老实了些,但是住的地方依旧要比其他人的要好一些。院子中的花草看起来原本被侍弄的不错,但是有些带着黄边的叶子却说明了主人最近的疏于管理,是因为柳绯嫁给易南北了么?沈括想,又想起了心中的内容他又是一阵的阴郁,不由的一个幽幽的叹息,总觉得这晴朗的天气还不如思远县一直的阴霾要好的多。
“大少爷。”这时候沈括听到李字一轻声的说,他也逃离出了自己的思绪,沈括曾经见过易南锡一次,只不过那次易南锡已经喝醉了,风度全无,现在看来易南锡虽然有些愚钝但是和易南北长相上还是有几分的相似,同时在阳光下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是可以说是一个俊朗的人。
易南锡看到这两个人露出了一个不算明朗的表情,毕竟与这二人并不算有交情又怎么会直接来找自己呢?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显得并不如那日表现的那样粗鲁,至少还会伸手做出一个向里的动作轻声的说:“里面坐。”
沈括和李字一也不客道的进去落了座,待茶端了上来,二人反倒不知如何开口才是,等了半晌的功夫,那氤氲的茶气已经散去,带着些朦胧的凄凉伤感。
这时候易南锡开口了:“不知道二位今天来有何贵干呢?”虽然是客气但是但是带着一份的生疏和厌恶,可能依旧是因为易南北的事情,忽的,李字一觉得易南北做的事情不值得,但是他却也没有指责易南锡的余地,无论如何易南北的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
沈括看了一眼李字一便知道他在想什么,略微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唇说道:“易南北的尸首还在县衙,易家不打算带回安葬么?”沈括试探的问。
易南锡的脸色更是一变,眸子中透露出一种深意,口气不太好的说:“这件事情是我们易家的事情,还不用劳烦沈公子担忧,沈公子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前些日子可以刚刚上了大堂。”
李字一虽然料到易南锡对易南北的怨气还有消除,但是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尖酸,一时没有忍住,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站了起来:“易南锡。”他这句话一出,易南锡倒是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字一竟会直呼自己的名字,而坐在一旁的沈括却有些无奈的在心中暗暗感叹道,果真是奈不住性子,李字一自然不知道沈括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我真的为易南北感到不值得,他如此信任你保护你。”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不单单是从句子来说,什么叫“保护我”?易南锡有些糊涂,但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的冷笑着说着:“保护我?李公子此言差矣,可是我这个好弟弟抢了我深爱的女子,还弄大了她的肚子。”
沈括眼看李字一就真的要火了,赶紧的拉了他一把,二人的真正目的又不是斗嘴来的,李字一虽然生气但是眼神碰触到沈括略带无奈却包容的神情时也哼了一声坐了回去。沈括接过了话说道:“大少爷,无论如何易南北是你的兄弟。”
易南锡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带着一些动摇,沈括心中判断,想必他并不是杀害易南北的帮凶,至少现在他不想这么认为,于是他继续说了:“而且,事情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般。”
“那是哪样?”易南锡冷笑着看着二人。
李字一气不打一起出来,在这里面怕又是和易南锡吵起来,于是他连招呼都没有打直接的走向了外面,易南锡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一丝责怪的样子,沈括则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无奈,果真有时候李字一还真不是一般的任性和随性而为啊,不过……他轻咳了一声把易南锡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继续说道:“事情怎么样我不知道说了你会不会信。”说着从怀中拿出了李字一在《诗经》中找到的易南北所书的书信来,递了过去,“这是易南北的字,我想你认识的,上面的事情,你信或不信,我也没有办法阻碍你的判断,但是请大少爷还是看了吧。”
易南锡没有拒绝的接了过去,拆开来细细的读了,那表情也是一点点的变得更加苍白和不能相信,还带着一些歉意,想必是信了里面的话,沈括想。那渺渺茶气的烟已经完全散去,沈括喝着有些凉了的茶水,在这有些闷热烦躁的天气中确实不错,他没有开口等着易南锡完全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