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辰看着紫衣已经走了,有些感慨的看着面前翠色的碗。月夜更深了,但是郑辰依旧不想睡。
“郑捕头喝茶。”天空已经泛起了要天明的样子,从身旁传来那熟悉的声音。
郑辰有些惊讶的转过头去,说道:“思思……”他很顺口的就叫了出来,但是很快有加了一个,“姑娘,你怎么还没睡。”
思思依旧是那副清秀却有些平凡的面容,但是今天好像有些不同,她画上了一点点的淡妆,显得精巧美丽,她把茶水放了下来,低声说:“我这是刚醒了,看郑捕头没有睡,所以倒杯茶过来。”
谁会画着妆睡觉呢?郑辰知道思思说谎的,但是他愿意用善意的角度去想她的意图,今天的思思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有点赴死的感觉,郑辰喝了一口茶看着思思说:“还在担心你家小姐么?”
思思点点头,没有离去,反而坐到了郑辰的面前,温柔的声调带着些苍凉:“其实小姐对人很好的,如果不是她收留我早就不知道……”
为了打破思思这种被伤的情绪,郑辰继续说:“你家还有什么人么?”
“还有两个姐姐。”郑辰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一阵的古怪,可能是因为思思的表情上带着一些古怪。他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反倒是思思轻声的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件事情解决了,郑捕头你愿意替我照顾我姐姐么?”
郑辰有些惊讶,为什么思思会让自己照顾她的姐姐呢?但是他又不敢奢望的多想,只能很模糊的说过去:“这件事情结束了你就能和她们一起生活了。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的去过日子吧。”
思思眼睛中原本带着的光芒而后灭了一般,她淡淡的笑了,喃喃的自语:“我明白了。”
郑辰有一点慌张,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他伸出手想要握住思思的手却在半路上作罢了,郑辰低低头,自嘲的笑了,把茶喝光之后对思思说:“早睡吧。”然后便逃也似的回到了房间,没有去注意院中带着点点泪痕的思思。
而后一天的事情对于郑辰来说如同做梦一般,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如果是平常他肯定不能睡这么死的,郑辰撑着身子起来,感觉到一阵的头疼便想到昨日的茶里有问题,但是他更是担心思思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他迅速的穿衣洗漱。可能是县官为了不让郑辰阻碍他的判案所以根本没有让人叫他。
郑辰出了院门,听到府里的下人们低声的交谈着。
“思思这么个如花的姑娘就这么的认罪了。”
“什么啊,我听说就是为了救她家小姐。”
“听说还为了能让县官一起帮忙上了那猥琐的大人的床……”
后面那群人说了什么郑辰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知道了思思为什么在他的茶中下了药,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阻止她。那淡淡的浅装是为了给那县官看的么……
郑辰慌忙的跑去大堂,就看到思思跪在那里不卑不亢的说着因为觉得易南北背叛柳绯所以杀了易南北嫁祸苏静的事情,而柳绯为了保护自己才买通了药店老板。依旧是淡淡的妆容,灵动的声音却带着一些留恋。可能真的是如同下人说的那般思思已经买通了县官,也可能那县官为了可以尽快结案,就吱唔的应了。
这时郑辰刚刚到了大堂就要闯上堂去,那思思抬眼正好看到那熟悉而追逐的身影,她忽然提高声调说:“大人,若你不信,我这就证明。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沈括一惊,心里就觉得不对,郑辰也知道思思这是要做什么,但是有些无力回天了,几人就眼睁睁的看着思思喝了那毒药,如同一朵漂亮的紫藤花瓣粲然的飘零了。
郑辰却只看到那思思最后看着他的眼神温柔而留恋。不觉得就哭了。
“思思。”他不顾别人的阻拦冲了上去抱住了那个纤细的女子,哭的好像孩子一样。
其实没有人知道思思在被郑辰抱在怀里的时候满足的笑了,在心里漾出了另一番的温柔,那淡妆只是为了让郑辰记住那最美丽的自己。不过,这件事情无论是经历过的郑辰还是讲这件事情的沈括都无法得知的了,它已经变成了思思的一个秘密,随着温柔卿呢的她一起消失在了这个五月。
屋内的灯光一晃让听的入神的李字一一抖,沈括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如此的不真实,李字一忽然有些慌张,低沉着声音叫了一声:“沈括。”
沈括笑着看着李字一,回了一句:“我在。”
李字一也低声的笑了,他说:“现在郑辰一定很后悔当初没好好应了思思。”
沈括那暖暖的笑意也消失了,凝在眉间一阵的失落。
“去看看他吧,至少陪他喝喝酒也好。”李字一继续说。
沈括原本也是打算等李字一睡了就过去,既然他说了沈括也应了起了身,替他换了块湿手巾:“紫衣在陪着柳绯,如果你有事情就叫她吧。”
想必柳绯心里也不会好受,但是有紫衣陪着,有肚子里的孩子带着,一定会走出来的,女人有时候更坚强。
李字一点点头示意他快去。李字一没有问沈括到底怎么会被释放的,其实想想也可以知道,王牧是秘密出巡的监察御史,而莫小北看样子应该是王牧的随从,又怎么会不把事情告诉给王牧的,可能就是在那种混乱的时候出现的吧。那么现在县官和小四儿应该已经在大牢中了。
李字一谈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徘徊在自己的心中,他不愿意看着正在华年的女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想着他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只感觉有人进来又出去,熄灭了灯火。
红船依旧歌舞升平,胭脂的香气混杂着酒气,越是向外越是安宁,不远处的一艘船上舫内弥漫着梅夫人的香气,极度简单的摆设让人无法猜想这艘船的主人是谁。
小船在月光下微微一晃动,一个人跳上了小船,浅紫色的衣服在月光下闪着别样的光。
“你来了。”宫主手中擒这一个琉璃盏,屋内没有点灯,就这么随着月光,幽幽的喝着。
紫衣走到宫主的身边,带着泪水看着那泛着月光的琉璃盏。
“你哭过?”宫主看着紫衣轻声的说。
紫衣咬着唇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连思思都杀。”
宫主挑了挑眉,摇摇头说:“不是我杀的她,你应该清楚。”
“是,不是你亲手杀的她!但是那毒药是你给她的,只有紫云笺和梅夫人以不同的浓度配在一起才能弄出像砒霜一样的效果……”
宫主很悠闲的笑笑,赞许的点点头:“没错。”而后宫主放下手中的琉璃盏说,而后露出一个阴冷的微笑,“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必须死。如同梅云笺一样。”
紫衣挣扎的看着宫主,好像看陌生人一样,她有些痛苦的哽咽了:“即使是我么?”
宫主站起身来,勾起紫衣的脸颊,笑着说:“你不一样。”
紫衣像是被抽干力气一般的瘫软的坐在了船上,宫主也没有扶住她,只是淡淡的说:“我答应告诉她的事情已经告诉过了,作为回报她替我做事,很正常。紫衣,不用想这么多。”宫主低下身,盯着紫衣的瞳眸看。
待到沈括找到郑辰的时候他已经喝得烂醉了,就在秦淮河边的一个码头边上,破旧的码头已经没有船只的停留,只有那延伸出去的破旧木料还诉说着往日的忙碌。
很醉的郑辰摆成了一个“大”字躺在地上,周围散落着七七八八的酒瓶,而更多的是被放入了河中浮了起来。
“郑辰。”沈括坐在了他的旁边,轻声的叫了他,见他没有反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才让傻笑着的郑辰眨着朦胧的眼睛看向了他。
“沈括?”郑辰不确定的看着沈括伸手要拉,意思是让沈括拉他起身,沈括一用力让他站了起来。
“郑辰。”沈括又叫了一声,郑辰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的看着他,嘿嘿的笑着,忽然发疯一样的跳进了秦淮河里。虽然知道郑辰会水,但是还是把沈括吓了一跳,还没等沈括缓过神来拉他的时候,郑辰又自己钻了出来,眼神也明亮了许多。
“沈括。”这次反而是郑辰叫了他一声,沈括跳了一下眉,无奈的叹口气,说:“是我。”
郑辰扶着酒坛爬上了岸,浑身是水了就那么躺在了地上,也不管白色的衣襟沾上了灰尘。远处秦淮上飘着歌声,遥遥的带着弥乱的伤怀。
灯光照的秦淮河上通明,岸边却是一个看不到的黑暗。躺在地上的郑辰忽然哼起了一首歌,或者只是一个童谣——
小小新娘青梅藏,等待咿呀竹马乱新郎……
来来回回的就是这么两句,唱的那么的颤抖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