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只是……”卢县官小狐狸眼一眯说,又是煞有介事的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
沈括听到这句话,觉得卢县官话中有话,刚想问却被床上一阵呜咽打断,他紧张的看向李字一,但是李字一只是翻了一下身,又睡了过去。沈括松了口气,精神放松下来想起今天婚事上的不可理解,便想和卢县官说道说道,刚动了下嘴就被卢县官伸手阻止,他示意他不要吵到李字一休息,两个人起身走出了卧室进入了书房,却没有听到身后床上泻出的一声叹息。
卢县官的书房与卧室相比倒是简约大方,仿古风十足,墙上还是挂着前人的书画,不知是不是真迹,一张红木的桌子占了大部分的地方,那桌子左上方放着一盏造型诡异的灯,右上方放着笔挂,上面还放着几只未用的毛笔,笔洗纸张皆是上品。
沈括是第一次进卢县官的书房,虽然很在意婚礼上的事情,但是也很好奇这里的摆设。他扫了一眼桌子和上面的笔墨纸砚,挑眉问道:“这些都是桃木做的?”
“辟邪。”卢县官肥硕的身体坐在八仙椅上显得有趣而威严。
一直熟知卢老狐狸不同于平常人物品爱好的沈括也只是问一问,并没有打算得到什么解释。得到解释也没打算继续探讨下去,即使这样沈括还是加了一句:“你在这里就可以辟邪了其实。”
卢县官也不恼,依旧是平和中庸的笑了几声,看着沈括随便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在自己的对面,耐心的听他把婚事上的事情和李字一的话一一的讲了,不过卢县官却不答话。
沈括说罢就是看着卢县官,想得到一个解答。卢县官到了最后沉吟了半天,沈括还以为他有什么重大的发现要说,但卢县官只是慢吞吞的吐出了几个字:“倒些茶来吧。”他依旧是一副中庸糊涂的表情,却带着一种无形中的压力。
沈括瞬间嘴角抽搐起来,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果真这只老狐狸不会痛痛快快的说出来的,想知道答案的最快方法就是听从他的指示就对了,虽然大多数指示只是他懒得动才发号的。沈括起身到了门口,让府内的仆役去沏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探出身子的沈括这才发现外面一直晴朗的天不知什么时候阴了下来,雾蒙蒙的压低,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庭内的树叶被吹得一直的响。
“不妙啊,要变天了。”沈括喃喃的自言自语。
茶,很快就好了。沈括回到桌前,倒了两杯,自顾的喝着一杯,看着卢县官等着他开始说话,但是卢县官依旧没有说话的前兆。这天阴的很快,室内没有点灯,不一会卢县官的表情变看的不真切。
“梅夫人,你知道是什么么?”忽的,卢县官问。
“自是不知。”
卢县官举起了杯子没有喝又是放下了:“梅夫人是产自苗疆的花,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慢性毒物,中了这种毒的人先是出现幻觉,后来就是吸引蚊虫,之后便会四肢慢慢僵化蚊虫慢慢爬满全身,直至死亡。”一个闪电划过天际,从没有关的窗户映进的光照亮了卢县官的脸,严肃而冷血的目光就这么的盯着沈括,如同毒蛇一样卷住了他,让他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种恐惧。之后卢县官又接了一句:“不过这只是传说,真的如何没有人知道了。不过有毒这倒是确定的。”
沈括听到这句话好像舒缓了一口气,继而问道:“那李字一所说的梅夫人指的?”
“可能是这个,也可能不是,郭府的新夫人姓梅对吧。”卢县官又是嘿嘿的笑了,恢复了原本的中庸。他起身推开了门,外面已经是大雨滂沱,树叶被打得不停的跳动,雨水从屋梁上滴滴答答的落下连成一串串的珠帘,卢县官看了看天气说,“这么大雨,别乱逛了,省的染了风寒。”
沈括遍身的寒意被这句话一扫而空,笑着答了一句:“知道了。”
卢县官又笑了,肥硕的身子一颤一颤的:“对了,我已经派人把李字一的东西取来了,既然他知道梅夫人的事情那么会帮上忙吧。”
卢县官说的很模糊,帮忙,什么忙?以李字一现在的身体还能帮上什么忙?沈括虽然疑惑,但是他知道,卢老狐狸虽然每次的决定都让人觉得莫名其妙,但是网王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会佐证他先前所做的准备是正确的。
沈括胡乱的应了,没有继续说什么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很累,比十天十夜没有休息都累。需要休息了,他想。
雨下了一夜终于停了,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室内。沈括把胳膊搭在头上挡住了透进来的光,眯起眼睛打算睡一个回笼觉。
“大人大人,不好了不好了!”本来还是睡意朦胧的沈括很快被外面的叫喊弄得清醒,他扯过旁边的衣服,快速的套上整理了一下就奔了出去。大喊的是郭府一个算是有头有脸的仆役,焦急的神情似乎诉说着这次事情的紧急。
“怎么了?”卢县官虽然衣着有点不整显示着他也是在睡梦中被弄醒的,但是老神在在的看着那个仆役,一脸的和平微笑。
“我家夫人,夫人死了……”仆役喘着粗气看着卢县官。
“什么?”卢县官没有说话反倒是刚刚出来的沈括惊诧地说,虽想到会有事情发生,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到竟然是新夫人。
仆役见到沈括出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比对县官还要恭敬。
沈括皱了一下眉,和卢县官对了一下眼神,看老狐狸的表情好像先知了新夫人的去世一样,沈括心中一种郁结,那梅夫人的传说又浮现在脑海中,他对着老狐狸拱了拱手说:“大人,我去看看吧。”
卢县官的赘肉抖了一抖,好字还没出口,身后便传来了一声——
“我也要去。”李字一穿着里衣靠着门说着,骨质分明的纤细手指捏着门框。
“你身体还这么虚弱,还是算了吧。”看着脸上发白的李字一,沈括轻声的说。
“我也要去。”李字一那双如同辰星的眼睛就这么的看着沈括,不做一分的退让。沈括一时的不知如何的拒绝。只是他似乎没有想到,他是官,李字一本身就是平民有什么资格和他一起去查案呢?可能他已经想到,但是不愿意用官府的架子去压迫他。
“其实去也好。”卢县官笑呵呵的看着两个人算是为沈括解了围,“李公子知道梅夫人吧。”听到这三个字之后李字一脸色就是一变僵硬的点点头,“其实去也好。”卢县官重复了一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沈括。沈括似乎读懂了什么,点了点头,向李字一走过去,他如同拎小鸡般轻易地把李字一拎回了房间,完全不顾外面郭府仆役诧异的眼光。
“你做什么?”陌生人的碰触让李字一皱起了眉。沈括没有理睬他,只是把昨天替他接下来的衣服扔给了他:“即使去也多穿点吧,刚下过雨,天有些冷。”说罢,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字一。李字一有些愣神,直到沈括见他没有反应,直接拿起衣服替他套上的时候才猛然跳开,脸上一分的尴尬,什么时候自己需要别人的照顾了,李字一轻声的说:“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雨后的天气湿湿润润的,贴在皮肤上很是舒服,但是沈括的心情却无法舒畅,他虽然同意李字一跟着来了,不过看着他脸色苍白却依旧忙前忙后检查的样子沈括心里就一阵的不舒畅,却无法解释那不舒畅的感觉由何而来。沈括在看到李字一趁人不注意靠着墙忍咳时终于爆发了,一手抓住他的手,压低声音说:“先坐下来休息会。”
李字一礼貌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苍白的脸上起了一层红晕,笃定的说:“是梅夫人。”
“什么?”沈括先是一顿,又反应过来李字一说的是这件命案,他沉了沉心思,喃喃自语,“果真是梅夫人么?”说着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新夫人的尸体,那人穿着红色的新娘服,头上的凤冠霞帔已经卸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就这么散着,躺在床上,卷成了一团,爬满了不知名的虫子,昨天还是美丽少妇今天却成了这般模样,让沈括心中涌起了一阵的凄凉,“梅夫人不是慢性毒药么,怎么会这么快就……”说着指了指床上看起来让人反胃的人。
李字一回答的倒是很干脆:“不知道。”
沈括若有所思看向外面,郭府的人忙上忙下,还没有完全撤下的红色成了莫大的讽刺。似乎这里最清闲的反倒是自己和李字一了吧,沈括感到了茫然的苍凉,忽然听到李字一说:“新夫人来自苗疆吧。”
“你怎么知道?”
李字一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的纸张镇纸还有带着墨迹的小号毛笔,说:“这纸张来自苗疆一个寨子,用了特殊的工艺所以纸色偏黄而且带有梅夫人的特殊香气,那镇纸上的图案其实就是梅夫人的图腾。而梅夫人也仅仅产自那里,被称为那里的圣花。而且这纸张精贵也只有苗王等少数人才能使用……”
见他说得头头是道,沈括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古怪,他问道:“你也来自苗疆么?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