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回到县衙的时候就看到卢县官的书房亮着灯,好像专门等待自己回来一样。他站在书房的门口有些徘徊,可能因为知道卢县官有事情瞒着自己的原因,沈括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他才好。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拿了自己的剑就走的时候,屋内传出深沉的声音:“进来吧。”沈括听出屋内的卢县官声音有些无奈,他踟蹰了一下推开了书房的门。
灯光很亮,卢县官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拿着一卷书,颇有几分老学究的模样,他看起来严肃而认真的盯着沈括看。沈括感觉有些局促不安,轻声叫了一句:“卢县官。”
卢县官把手中的书卷往桌子上一扔淡淡的说:“我更喜欢你叫我老狐狸。”他停顿了一下,露出慈爱的微笑,眼神温和而平静,“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是,我早就知道会有事情发生。”
沈括虽然曾经想过但是真正听到他承认还是有些惊讶的瞪着他。卢县官笑了,站起身来,推开了一直紧闭着的窗户,看向外边,这是每当他无奈又疲倦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姿态,卢县官沉静了一会继续说:“知道如何,很多事情并不是别人阻止了就可以不再发生的。不是我相信宿命,有时候倒不如随缘而且很多时候活着并不是最好的解脱。”他转过身来,默默的看了沈括一眼,说道,“我们……我已经尽力把所有伤害做到最低了。”他慢慢地走近了沈括,慈爱而有些心疼
沈括很安静的听了点了点头,嗫嚅了一下想要问些什么,卢县官伸手就给打断了:“现在能告诉你的都在那本书里面。”说着捏起桌子上的书递了过去。沈括踌躇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映着灯光认真地看了。而一旁的卢县官只是安静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一种歉意感浮现了上来。
终于在灯光渐暗的时候沈括合上了书舒了一口气,他看着卢县官有些惋惜地说了句:“卿本佳人。”
卢县官笑了,略微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这就是劫。”
“你也有你的劫么?”
“自然有。”卢县官缅怀的笑着回答,又推了推沈括的肩,“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沈括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出了门去。独留卢县官自己缅怀的长吁短叹。
一夜风雨渐歇,沈括半夜时分已经赶回的郭府,却没有回到房间。而李字一也一晚没有休息,算算日子鸽子也应该飞回来了,没错,他在等鸽子,或者是在等答案。
终于在天亮之前沈括回到了两人约好的地方,进屋就看到李字一趴在桌子上睡得不很安稳,窗户还开着,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但是依旧阴霾的厉害,李字一可能因为感到有些冷皱了皱眉却因为困倦不愿意醒来,沈括无奈的叹了口气,把佩剑放在了桌子上,解了自己的外衣想替他披上,那动作轻柔,即使这样李字一依旧微微动了一下有转醒的迹象,此刻扑棱棱的呼扇翅膀的声音彻底把那个睡梦中的人惊醒,一只漂亮的鸽子全身带雨的落在了窗棂上。李字一“蹭”的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朦胧的眨了眨,看了看在旁边的沈括又看了看落下的鸽子。
“醒了?”沈括说,手上的外衣停在那里有些尴尬。
李字一没有回答,定定的看了沈括一会,又迷茫的看了眼正在梳理白色羽毛的鸽子,手没有停顿的抱过了鸽子拆下它腿上的信。信被好好的用蜡封住并没有被淋湿,沈括站在旁边也可以看到,但是看到了又有什么用处呢?那信用的是沈括看不懂的文字,但是从笔法上来看却是清秀的不得了。是个姑娘吧,应该是李字一的云姐。沈括想。沈括把手中的外衣穿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着李字一看完。如果细看沈括的脸色有些发青,好像是为了忍住恶心的感觉一样,李字一平静的脸上慢慢的带上一种精明的笑意。
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李字一才放下手中的书信,转头看着沈括,第一句话却把沈括气的够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一直没注意到么?”沈括半天才问出这么一句话,那么刚才他一直看着自己看的是什么?沈括的嘴角有些抽搐,看到李字一无辜的眼神之后更加抽搐,好吧好吧,他只是比较专注,沈括自我安慰。被自己这种想法弄的无语的沈括终于决定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改变了话题:“有什么发现么?”
“你的?”李字一有些挑衅却自信的目光看着他。而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笑了,了然的笑了。
“我想我们应该去了,是吧。”
急促的脚步声,昏灭的灯光构成最后的送魂篇章。
出了门,穿过连廊就是另一个院子,那是郭全的院子。天色尚早,没有人愿意起这么早,所以两个人轻易的绕过了所有的人,慢慢地靠近了郭全的房间,耳朵的贴近窗棂,里面了无声息,或者说这个时候应该没有声音的,但是这种没有声音却显得那么的恐怖。
“进去么?”李字一贴近沈括轻声问。
沈括把头离开,笑着对他调侃道:“偷窥的事情你都能做出来了,闯入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吧。”
李字一没有理会沈括的话,只是听了听嗅了嗅,打了一个手势,自己冲了进去。
还真的冲了!沈括先是一愣,也随着进去了,虽然知道会有很奇怪的事情发生,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着实让两个人顿了一下。
郭全俯身在郭汜的身上,神情似乎是深情款款却也像是怨恨依旧但是更多的可以说是歉意,复杂的没有人可以看穿。
沈括率先缓过神来,摊了摊手,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郭员外。”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歪头想了一想,继续说着,“或者我该叫你梅夫人?”
“郭全”看着他们瞬间释放出一个妩媚的微笑,“他”的手从脸边一晃,瞬间面前出现一个妙龄少妇,妖艳的美丽,正是被派来杀郭汜的郭家新夫人,梅夫人柳眉弯弯笑吟吟的问:“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我对我的易容术还是很有把握的。”
“梅夫人其实是有种味道的,所以我才知道夫人嫁入的时候携带梅夫人,而且长期接触梅夫人的身上都会出现一个印记。”李字一说着指了指锁骨处,继续说着,“这是人身体对梅夫人的自然反应。”
梅夫人对这点并没有否认,自己天天在服用梅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呢,只不过她没有想到李字一的知识如此偏僻渊博。
倒是沈括别有感慨地说:“这就是你闯入浴池的原因啊。”沈括笑看李字一,然后接着说道,“我没有他这么的博闻强识,我只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他挑了挑眉,“比如郭全看郭汜的眼神,深情又恶毒,再比如夫人你是在太漂亮了,漂亮到不得不用很多虫子去弥补你和郭员外体型相貌的不同,只是那些虫子……”
“哦?虫子怎么了?”梅夫人声线轻柔的如同对待自己的情郎一般。
“那些虫子有些是这个时节不能出现的,明显是有人故意的。”
“我失算了啊。”梅夫人笑的妖娆。
李字一忽然扑哧笑了:“你还一只只的查看不成?”
“还真是的。”沈括随意的回答,瞳眸中充满了笑意,又想起那恶心的场景眼神中又飘忽过一阵的抑郁,但随后沈括又再次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梅夫人以一种温柔而怜惜的口气问,“那么,夫人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要杀了郭员外了么?”
梅夫人也学着他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却显得纤弱美丽:“因为他杀了我啊。”说的那么的轻巧,如同讲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那么夫人现在是鬼么?”沈括这个时候反而有心情和他调侃了。
梅夫人修长的手指勾过我唇瓣,笑着:“我可是妖精哦?”在沈括眼中现在的梅夫人一种妖冶,梅夫人拉了拉身上轻柔的衣服,露出如脂的肌肤,雪白的皮肤上一块胎记,好似傲雪的梅花。
“梅字云笺,二十年前的苗后,瞬间的出现又毫无征兆的消逝了。”李字一轻声的说出,叹了叹息,看着她,“你就是梅云笺?”不等她回答,李字一说着,“果真是名不虚传啊。不过梅云笺已经是二十年前的风华绝代,如今又怎么像夫人这般照人呢?”
“你想听我的故事?”梅云笺眯起了凤眼,见到两个人坚定的目光,她嗤嗤的笑了,“我叫梅云笺。”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