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听到李字一高傲的话歪着头看了看他,那眼神如同鹰一般的打量着,让李字一不自觉的紧绷了身子,就在他感觉要泄力了的时候,沈括才缓缓的开口,淡淡的说了一句:“没有问题就好了。”这句话声调平缓,毫无感情,让李字一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末了倒是笑了,他笑自己看不懂,也笑沈括,却不知笑的是什么。
沈括回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进去吧。”那声音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和对他特有的一分亲近。
“我收伞。”李字一轻轻的说,他伸手把沈括手中的伞接了过去,认真的看着手中的油纸伞,那指骨分明的手指滑在伞上在沈括的眼中显得很明媚,李字一明显可以感觉到沈括的视线,如同刻意躲避一样,他低声的说,“一会我去陪陪紫衣,就不进去了。”沈括应了一声好,紫衣到底还是女子,被这么一吓确实应该好好安慰一下。沈括站在房檐下定定的看了看他,头也不回的进门去了,李字一又笑了笑,把伞放在门口,自己走向靠近小院另一头的一间房间。
新夫人的屋内有些阴冷,那清秀的女子还躺在床上,如同睡着了一样,仿佛下一刻她便可以起来一样,郭汜坐在床旁,手握着郭芸的手,那眼神温柔的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爱人一般。沈括就站在门口没有向前一步,他站在那里有些距离的观察着郭汜,诚然,他认识郭汜很久,但是他不曾有一次感到看透他的时候,他总是这么高傲而安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温柔而淡雅的安慰着自己,给自己一个个提示。
“你在叹息什么?”不知何时郭汜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温柔的声线,淡淡的问句竟然让一向习惯的沈括打了一个寒战。沈括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了:“没什么。”
郭汜明知道他有事情瞒着自己却不想去逼问,于是他又轻轻的问:“字一还好么?”
“不好。”沈括照实答了。
“那他现在人呢?”
“去安慰紫衣了。”沈括说,却又接着一句,“字一毕竟还是男人,知道事情比较重要。”但是最后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的心疼。
郭汜摇摇头,笑了,很飘渺安宁的微笑,仿佛那刻伤心过度的人不是他一般,他轻轻的碰触了沈括的脸一下,还像孩童时期一样的动作让沈括的身体微微的一阵,沈括听到郭汜低沉而有平和的语调说着:“其实有时候要学会保护。想做什么就去做吧。还有师兄在。”郭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却可以察觉出沈括的想法,李字一因为他的高傲和信诺让人心疼,那么执着而坚定的沈括又怎么可能不让人心疼呢?
沈括忽然如同孩子一样的轻诺了一声,或者说在老狐狸和郭汜眼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孩子。沈括有点踌躇,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面对老狐狸和郭汜的时候总感觉有着那样的些许无力,他无法去安慰没有办法去帮助他们,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心中总会升起一种一样的痛楚感,现在的他只能呆呆的说:“师兄,郭芸的事情……”说什么呢?不重要?怎么可能会不重要,那是郭汜最在意的妹妹啊。算了吧?别说郭汜不肯,就是自己也要查出真凶才成。这时的沈括好像不会说话的孩童一般,想不到好的说辞。
郭汜看到他烦恼的样子反而笑了,至少沈括那关切的那份心自己是感受到了,郭汜不想看到沈括烦恼的样子,在他心中沈括还是永远是那样的有些小迟钝,有些小精明才好,于是他接着说了:“芸儿的事情没有办法挽回了,抓住真凶吧。”
沈括疑惑的看着他,发现果真他不了解郭汜,也无法理解,刚才那悲伤的人真的是郭汜么?但是现在他却赞同他的观点,确实,现在只有抓住真凶最重要。沈括把自己和李字一在温泉所想的事情和他一一的说了,然后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郭汜想要寻求一个回应,但是郭汜没有回答什么,末了还是淡淡的笑着说:“你怀疑我是吧。”好像说今天下雨一般的轻巧。
沈括咬了一下唇瓣,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是的,他怀疑,从那盆紫云笺就开始怀疑。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他愿意相信郭汜。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矛盾着。
郭汜从桌子上单手取过了一个杯子,那杯子就如同物件一样在他好看的手里翻转:“你怀疑我是吧。”虽然是一样的话,但是郭汜的声音却更为平和和笃定。
“是。”沈括抬起头来,盯着郭汜的眼睛,这一字好似用出了他全部的力气一样,“是,我从那盆梅夫人送的紫云笺开始就怀疑了。”
沈括慢慢的说着,细细的观察着郭汜的表情,只不过郭汜的表情滴水不漏,连一点的变化都没有,手中的杯子有事碰撞到桌子发出一声点滴的清脆声,和着外面的雨声,灵异漂亮的向外穿着,“那么,我可以信任你么!”停了停,最后沈括问道。
本无变化的郭汜听到这句话反而挑了挑眉,手中的杯子落在了桌子上,本来不高的距离却让那杯子摔得粉碎,他嗤嗤的笑了笑,又摸了摸沈括的头,说着:“师弟,你还真的很直白。”但是郭汜的眼神面对沈括的注视却躲避了开来,望着窗棂,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师弟咱们打一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这件事情我不插手,如果你查出真凶了,我就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怎么样。”郭汜说着收回了视线,看向一直和他僵持的沈括,又是一阵的迷茫,什么时候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子,已经慢慢可以独当一面了呢?
沈括挺直了腰看着郭汜,他知道他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个赌约,即使这个赌约不够公平,但是他又有些不甘心,不甘心因此受迫。
郭汜看着他只是淡淡的笑着,眸中沉静的如同一潭湖水,他笑了笑,叫了一声:“师弟。”
沈括听到这句话一下如同泄了气一般,轻哼了一句:“我知道了。”却又觉得不平,加了一句,“你可以不插手,但是也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这算是监视么?”看到沈括不得已的妥协,郭汜好像心情很好一样,那模样就如同每次卢县官指使沈括去做他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一样,郭汜真的是卢县官的私生子吧!沈括愤愤的想,冷哼了一下说:“你觉得呢?”
“如果是我,我倒是愿意相信是你怕我也被杀。”郭汜继续漫不经心的说的,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还睡在床上的郭芸。
“谁能杀了你我立刻拜他为师,你就是只狐狸。”沈括好像被说中心思一样的炸了。
还真是像小孩子啊,别扭的保护着自己想保护的人。郭汜摇了摇头笑着说:“老狐狸的称呼我可不敢抢。”那笑意深入了眼底,那么的清澈而沉静了温柔。
沈括也沉默了下来,哼哼了两声,不想几乎和他说下去,却又有些担心的说:“不过,你真得小心,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针对郭家人的。”
“不用担心。”郭汜很快的接话,露出了几分不同与平常的诡异微笑。
沈括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就是那么一滞留。
“紫衣。”李字一踏着雨意推开了那扇门,门后的房间略暖,典雅而整洁。紫衣坐在窗边,不知道写着些什么,认真而又带着一丝的虔诚。
“紫衣。”李字一又叫了一声。见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走了过去,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别人的私信,怎样也是不好的行为。李字一犹豫了一下,顿在了那里,不知为何,一向对外物敏感的紫衣竟然连自己都没有感知出来,经历郭芸的生死之后,他莫名的感觉到一阵的恐惧,李字一上前走了几步,拍上了紫衣的肩,那梳着云髻的头缓缓的转过来,却让李字一的血液如同冰住了一样,他张着嘴却出不了声音——那颗头,根本没有脸!
紫衣原本漂亮姣好的面容好似消失了一般,竟然没有脸!但是更让李字一全身胆寒的确实——他明显的可以感觉到那没有面孔的脸勾起了一个诡异瘆人的微笑,惨白的脸上带着如同胭脂般的唇红从内透明出来。
恐惧!不单单是恐惧可以形容的。那“紫衣”还一边笑着一边起身靠近了,但是他如同在那古宅一样无法动身,只能任凭那人缠绕了上来,“紫衣”如同蛇一样的从下盘绕上来,直到用哪张惨白的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他。他的心随着“紫衣”的运动咚咚的跳着,越跳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不可抑制的开始喘息。
那不知名的东西好像看着他一样,叫了一声:“字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