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迷离于黑暗,秀殇挣扎着,心潮翻涌。就在这昏迷不能醒来之刻,突地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如同一道曙光,将秀殇心内的黑暗一扫而去,光明,随之而来。
“喂,醒一醒啊。”
秀殇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的少年正打量着她。她努力想站起来,头却痛的欲裂,她一着急,紧张的问道:“我弟弟呢?!”
少年见秀殇如此紧张,不由得一愣,指了指另一边,说道:“不要担心,我外婆刚刚把他哄睡着,他在那边睡觉。”
听到小弟没事,秀殇不禁松了一口气,安定之余,她这才发觉自己正处于一间陌生屋子之中,想来她和小弟可能是被人家救到这里来了。
“你们为什么会倒在山里?你们的父母呢?”秀殇正欲道谢,少年突然便开口询问。
“呃···”秀殇有些犹豫,她与小弟的身份由于天涯古舍主人帮忙,那些官兵已经认为他们死了,若是她再在少年面前提起自己的来历,少年如果去告知官府,那样岂不是糟糕。
还未等秀殇找借口掩饰自己的身份,少年便又主动开口道:“哦~我明白了,你和你弟弟一定也和我一样双亲去世,无所去处了吧。”
秀殇一愣,随即迅速点了点头。
少年见秀殇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叫朽木阳炎,你和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秀殇沉默半响,不知该如何回答。
少年见秀殇沉默,道:“哦?该不会,你爹娘没有给你们起名字吧?”
秀殇心中一愣,又点了点头,声音细小的如同蚊子,道:“我阿爹去世的早,阿娘不识文字,也没有给我和弟弟起名。”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姓什么?”朽木阳炎问道。
“残笙。”秀殇回答道。
“残笙?”朽木阳炎目光一亮,道:“是尚雨族旧王族的姓氏啊!”
“什、什么?”秀殇惊道,心中却并不知她的姓氏与尚雨族有何关联,听朽木阳炎一说,她倒是十分的紧张。
“原来你是尚雨王族后裔啊!”朽木阳炎高兴的说道。
“不、不是的,我们只是普通人!”秀殇反驳道。
“呃,普通人?”朽木阳炎眉头一皱,眼神一转,心中稍作思量,当下便明了了几分。“放心,我们这里处于深山,不会有夜乂族的官兵的。”
“可我爹娘都是普通人。”秀殇辩解道。
“尚雨族已败于夜乂族,曾经所谓的尚雨王族,现在也都不过是普通人罢了,阳炎你何必刨根问底,吓坏了人家小姑娘。”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自屋外传来,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门前。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婆婆,头发花白,满面皱纹,她年岁虽高,可腰板挺直,双目有神,苍老的身上又透出年轻的活力,让人一看便觉得很有精神。
看到老婆婆,秀殇忙说道:“谢谢你们的救助。”
老婆婆摆了摆手,坐在了床边,她抓起秀殇的手腕,手指并拢,轻轻把脉。
“怎么样?外婆。”朽木阳炎好奇的问道。
老婆婆摇了摇头,面色严肃,她道:“人有三魂七魄,而你,七魄只剩一魄,魂魄缺失会有性命之忧,你可知你的魂魄去了哪里?”
秀殇惊讶的看着老婆婆,摇了摇头。
老婆婆目光一凝,盯着秀殇的双眼,道:“那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身体有异常?”
秀殇仔细回想,摇了摇头,说道:“我在树林晕过去之前一直都很好。”
“那可能你的魂魄就是在晕倒那时候丢失的,你回忆一下那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老婆婆说道。
“魂魄缺失?外婆你没办法治疗吗?”朽木阳炎又问道。
“你外婆只是一个草医,又不是术士,怎么会招魂收魄?”老婆婆说道。
“招魂收魄,听起来好高深。”朽木阳炎笑道。
秀殇眉头微蹙,仔细回忆着晕过去之前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人取走了她的魂魄?夜乂族的官兵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唯一可能的,就是天涯古舍的主人···
脑海中回忆起古舍主人的那句“我已取走报酬”,秀殇内心一颤,难道报酬就是她的六魄吗?
“想出来是谁了吗?”老婆婆问道。
秀殇点了点头,道:“也许是天涯古舍的主人···”
“天涯古舍?”老婆婆的面色突然一变。
“怎么了?”秀殇不解的问道。
“是那个怪人取走了你的六魄!”朽木阳炎说道,显然他也知道天涯古舍主人的事。“古舍主人是这片山域最奇怪的人,他占天涯断崖建立天涯古舍,从不让人靠近他的园子,如果有人擅自闯入,他就会毫不留情将人赶出去,听说还有人被他扔下山崖!”
听到朽木阳炎的讲述,秀殇又想起那天被古舍主人杀死的官兵,横尸满园,血流入土,想到这里,秀殇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唉···”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不是我不想医治你,只是天涯古舍的那个人太过厉害,他取走你的六魄,定是有所用途,我没办法帮你取回来。”
“可没有那六魄,她会有性命之忧啊。”朽木阳炎打抱不平的说道。
老婆婆摇了摇头,道:“我们惹不起那个人。”
看到老婆婆摇头,秀殇内心一凉,想到自己将要死去,不禁悲从中来,眼眶也忍不住的湿润起来。阿娘要她照顾弟弟,可刚逃脱追兵,她就要死去了,阿娘交代的事,她没办法完成了···弟弟还这么小,若她死后去了地府,见到爹娘,爹娘一定会责怪她···
秀殇颤抖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声音不由自主的发抖:“我死了···你们能帮我照顾我弟弟吗?”
见秀殇并不乞求活命,而是一心牵挂弟弟,老婆婆不禁又哀叹一声。朽木阳炎也同样叹息,知道秀殇将要死去,他年幼的心自也不能割舍对待生离死别的痛楚,尽管才刚刚认识,他还是同样为秀殇悲哀,“你放心,我和我外婆都不会让你弟弟流浪在外的。”
听到朽木阳炎的话,秀殇心中安然,面对死亡,也不禁释然许多,她努力咧开嘴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想抬起头,却浑身无力,仿佛全力的气力都被抽去,她只能躺在床上,看着朽木阳炎和老婆婆,直至意识逐渐消散。
夕阳西下,天涯断崖依旧挺立在萧瑟的风中。
古舍主人依旧一身墨绿道袍,面上的鬼面在残阳光辉下反射出一种悲凉模样。他背手立于园中,眺望断崖远方的天空,风吹过,园中花草微微摇晃,在这片金色余晖的笼罩下,古舍主人的眼神略微黯淡,含着浓郁的悲痛。
“诶——呀——”
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天空中飞过一道白色的光芒。
古舍主人目中悲痛突然一敛,眼神转为冰凉,他长袖一挥,小园中刮出一阵劲风,“砰”的一声,小园的栅栏门瞬间关上。
“诶——就算你已不是我的故友,可见到客人,你难道不懂得招待吗?”
白光落地,霞光初放,七彩霓裳散发点点灵光,女仙者立于古舍之前,朗然问道。
“望天古舍从不招待不请自来之客。”古舍主人冷冷道。
“不请自来?此话差矣。”女仙者手掌一合,一只赤红羽扇轻轻在她手中摇动。“我会来这里,是因为你取走了那小姑娘的六魄,所以我来,便是你所请。”
古舍主人冷哼一声,道:“你想来干涉我?”
女仙者羽扇轻摇,“诶——我可没有干涉故友的意思,只不过故友现在可不比从前,若是再妄动人界秩序,怕在此人界,不会有谁会如我一样,念及旧情不予处置吧。”
“那可真是多谢你的念及旧情了。”古舍主人冷冷道,并不退让:“我不能妄动人界秩序,你也是一样。”
“放心,尚雨夜乂无须我动,它自会运转,我希望你我都是旁观者,谁也勿要插手。”女仙者说道。
夕阳一点点坠下,天边残霞渐渐淡去,天涯逐渐笼上一层黑暗,古舍主人一转身,朝屋内走去。
“天涯古舍不染尘,我自不入世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