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子在鸭梨山兵寨用此手段折腾,比杀人放火闹腾更加事半功倍。
张天在关键时刻受到惊吓,又被对联羞辱一番,果然怒火攻心,咬着牙回到帐内。“蓝巾”的好事被扰,心有不甘,百般调情,结果张天果然一蹶不振。“蓝巾”颓然坐了,说道:“吓出病了!”又咬着牙说道:“该死的恶贼,我要掐死你。”张天又急又恨又担心,一直呆坐到天亮。
张天派人紧盯湖心岛,午时兵丁来报,湖心岛浓烟滚滚,大火熊熊。张天阴阴笑了,道:“湖心岛已成坟场,华夏军定然所剩无几。”两个时辰后,兵丁又报:“华夏军伤亡惨重,狼狈不堪,残兵败将全部逃往黄石山兵寨。”张天高声叫道:“天灭攸喜!”当即升帐,环顾众人,说道:“华夏军已如惊弓之鸟,今晚寡人要偷袭黄石山,活捉攸喜!记住,寡人要活的攸喜。”
众人喜笑颜开,乱挺脖子,高呼万岁。
“蓝巾”为昨晚之事耿耿于怀,咬牙切齿地道:“我要亲手宰了攸喜,昨晚……”张天担心她顺口说出难堪之事,忙接道:“昨晚之事,恰恰说明攸喜心虚。”“蓝巾”不解,道:“陛下怎么说?”张天已恢复往日神态,一幅泰然模样,说道:“攸喜今日袭取湖心岛,最担心寡人趁机劫取他的黄石山兵寨,故而实施声东击西之计,先来袭扰鸭梨山,目的就是让寡人误以为他要强攻鸭梨山,从而不敢轻举妄动。这等小儿伎俩,怎会瞒得过寡人?寡人将计就计,必将大获全胜。”
原来,张天撤离湖心岛后,在岛上遍地埋下引燃之物,并留下小股兵士,由大将军“大菜”统领,专门负责点火。“大菜”是绰号,三十来岁,独眼歪嘴,被张天封为“菜侯”。“大菜”藏在老鳖湾上面的岩石后面,老鳖湾是湖心岛的一处暗藏的港湾,里面泊着几艘快船,“大菜”准备放火后逃离用。
眼看着涕舟铺天盖地而来,“大菜”狞笑了好几下,命人压低了脑袋。出乎意料的是,攸喜率领大军来到后,并没有直接登岛,而是朝岛上瞅了一回,传令停船。攸喜的帅舟乘员只有八人,四个驾舟兵士、一个传令兵,以及满仓和江腾蛟,攸喜端坐正中,面前的案几上正正摆着两个酒坛子。
晁田、晁雷兄弟让涕舟划近攸喜,晁雷道:“难道军帅被吓破胆了?停船干啥?”晁田道:“张天的金殿就在岛上,正该一鼓作气。”攸喜慢悠悠说道:“本帅担心岛上有伏兵。”晁田笑道:“弹丸之地,就算有伏兵,能有几个?”晁雷朝攸喜案几上瞧了,道:“军帅不是从不饮酒吗?”踢踢自己脚下的酒坛子,又道:“是想学我们弟兄吧!”晁田、晁雷哈哈大笑,晁田道:“军帅,请给我二人一彪人马,直捣他的鸟巢,拔了他的鸟旗!”原来在张天的金殿前,插着一面鹎国的“鹎鸟”旗。
此语正中攸喜下怀!晁田、晁雷死于烈火之中,无人会怀疑是攸喜有心加害,此时不动声色,道:“捉得张天,二位首功。”晁田朝岛上望了望,皱起眉头,道:“涕舟围岛,按理说张天会惊慌失措,兵士漫山遍野乱跑乱窜,岛上却奇静无比,倒是有些奇怪。”攸喜道:“兵士漫山遍野那是两军对垒的战法。我强彼弱,张天兵丁定会暗藏于林石之间,哪里还敢露面?”晁田点点头,道:“有理。”
攸喜指指晁田脚下的酒坛,道:“喝吧!”
临阵之前,晁田、晁雷都会痛饮一番。二人抱住酒坛伸着脖子灌酒,没想到涕舟忽然一晃,酒坛失手落入湖中。二人都是旱将,越不想让涕舟摇晃,涕舟摇晃越甚,二人前仰后合,模样滑稽,引来众声大笑。晁雷急头怪脑,冲撑船兵士大骂。二人才灌了半坛,显然没过瘾,晁雷指指攸喜的案几,道:“军帅别摆样子了,给末将喝了吧。”
攸喜道:“稍等再给你喝。”
晁雷以为攻下湖心岛再让喝,嘟嘟囔囔说道:“还不如现在就喝了,何必等到庆功时。”
涕舟靠岸,晁田、晁雷带着一千兵士,杀奔张天的金殿。
攸喜暗自一笑,道:“江腾蛟,湖心岛可有一处暗藏港湾?”
江腾蛟道:“有,往东,就在崖下哩,叫‘老鳖湾’。”
攸喜道:“本帅命你前往老鳖湾,把泊于湾内的小船都烧了,而后见一个杀一个。”
江腾蛟应道:“好咧。”当即带着两百只涕舟去了。
“大菜”等了半天,只等到晁田、晁雷的一千人。又等了一回,还是不见攸喜的大队人马上岛,“大菜”便有些急。有个兵丁急促说道:“菜侯快看!”“大菜”斥道:“闭上你的王八嘴!你想让人听到?”那人忙捂了嘴巴,再不敢吭声。“大菜”狠狠瞪了他一眼,慢慢转过头,就在这一瞬间,“大菜”耳边轰然一炸,惊得独眼圆睁,原来正看见江腾蛟带着涕舟朝老鳖湾赶来。守护老鳖湾快船的鹎军不过二十几人,而江腾蛟所带少说也有一千人。如果快船被劫或被烧,那将意味着退路断绝。“大菜”冒出一脸汗水,独眼左转右转,瞧瞧江腾蛟,望望晁田等人,显然已不可能等到攸喜带大队人马上岛后再引火,一跺脚令道:“点火!”带人急往老鳖湾去了。
湖心岛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大火冲天而起!
晁田、晁雷等人刚刚冲进张天的金殿,即被烈火吞噬。湖心岛原本就林木茂盛,建筑多是木制,加上预埋的燃物,一经燃烧,便已燎原。
满仓急道:“军帅,快救火!”攸喜回身瞪去一眼,道:“大火熊熊你能救之?”满仓一时语塞,眼睁睁看着登岛的一千兵士哭爹叫娘满地打滚,最后变成焦尸。攸喜不紧不慢说道:“晁田、晁雷率先攻上湖心岛,不幸身陷火海,此举救得王师数万将士。二人若能活着回来,本帅奏请朝廷封侯;二人若不能活着回来,本帅奏请朝廷加封谥号。”说罢将两个酒坛抛向湖心岛。酒坛一前一后划出一道弧线,撞上湖心岛,坛碎酒洒,火势更烈。攸喜阴阴地道:“二位将军,喝个够吧!”
姜子牙封神时,封晁田为“岁破星”,晁雷为五斗群星之“中斗星官”。
正午时分,湖心岛明火烧尽,余烟直冲云天。
攸喜道:“张天可以笑了,嘿嘿。”转向满仓,道:“江腾蛟可将老鳖湾拿下了?”
满仓道:“军帅请看!”只见涕舟满载着被俘的鹎军兵丁和“大菜”悠悠而至,江腾蛟兴高采烈,喊道:“军帅,无一漏网哩!”攸喜道:“本帅早有令下,对负隅顽抗者杀之,谁要是捉到活的,谁把口粮让出来。”江腾蛟忽然明白过来,朝涕舟上喊道:“快杀了呀!”“大菜”的头颅飞落湖中……
接着攸喜让人假扮残兵败将,并散布消息说王师在湖心岛遭大火焚烧,折损大半。
鹎军细作探得消息,张天倾巢出动,趁夜摸进黄石山兵寨。
一声大笑划破长空,四面八方亮起无数火把,照得半边天通红通红,不用细数也知道这里有十万人马。攸喜、云中子立于当地,那声大笑显然发自云中子。云中子手指张天说道:“丑类,还不受死?”
“丑类”是对联里的词,张天当即明了,气急败坏,喝道:“昨晚原来是你,华夏恶贼!”“蓝巾”恼羞成怒,冲向云中子,骂道:“恶贼,你把陛下吓出病来,我要掐死你!”攸喜将阴阳刀轻轻一挥,“蓝巾”的人头飞了出去,恰好落进张天怀里。张天下意识抱住,低头一看,骇声大叫,当即昏死。张天虽杀戮成性,但怀抱人头确还是第一次,加上被千军万马突然包围,处在惊惧之中,心力忽瘁,竟至昏厥。云中子哈哈大笑,道:“数典忘祖之辈,原来就这点儿能耐。”像捉小鸡一样,把张天提了起来。
这一仗干净利落,鹎军兵将被杀死一部,大部投降。
旭日东升,张天跪在囚车里,哭丧着脸四下哀求:“别杀我,别杀我!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云中子喝道:“贫道问你,你要据实作答。”
张天忙道:“是是,道爷请问。”云中子道:“姜子牙东进的消息可是你散布的?”张天道:“是是,寡人想……”猛抽了自己一个嘴巴,道:“小人想让攸喜将军撤兵,故意造谣。”云中子对攸喜说道:“军帅这下可以放心了,用兵东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姜子牙一诺千金,值得信赖。”
这时兵士来报:“有人哭着喊着非要见军帅。”
攸喜与云中子对视一眼,奇道:“谁?”
兵士道:“圣道的火圣使。”
云中子喝道:“军帅早有令下,杀了就是!”兵士不敢妄动,攸喜道:“带他来,见完再杀不迟。”原来,圣道在矾湖兴风作浪,对张天推波助澜,火圣使正在此地。攸喜对圣道深恶痛绝,来矾湖之前就已下令,对圣道中坚分子格杀勿论。
火圣使被五花大绑押了过来。火圣使个头矮小,尖嘴猴腮,牙齿外露,虽相貌不雅,却武功甚高。王师折损了一百多个兵士,才将其擒获。
攸喜盯去一眼,慢条斯理说道:“将死之人有何话说?”
火圣使“扑通”跪倒,道:“军帅饶命,饶命啊!”
攸喜阴阴地道:“张天已灭,邪道必诛。”火圣使道:“本圣使……哦不,小人毕竟是华夏人,张天尚且不杀,请军帅饶过小人的狗命。”攸喜幽幽地道:“杀不杀张天陛下说了算,杀不杀邪道狗贼本帅说了算。既然你是华夏人,为何鼓动张天分裂疆土?若再无话,就上路吧,记住下辈子当个好人。”
火圣使听他把话说绝,这腔热血怕是要洒进臭水沟里了,想想即将惨死,禁不住身心乱颤,忽然想起辛怜,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因圣规严明,火圣使料想攸喜尚不知辛怜的圣道身份,如今生死一线,不能顾忌太多,希望攸喜能看在他与辛怜同道的面子上,饶他不死。火圣使满脸堆笑,道:“军帅,小人有私密之语,事涉御妹,请屏退左右。”
攸喜奇道:“事涉御妹?”心想辛怜幼居西岐天孤山,后居深宫之内,既美丽又单纯,能有什么私密,便拉着脸说道:“好话不背人,有话快说。”火圣使四下瞧了瞧,面有难色,道:“有些话小人想单独禀报军帅。”攸喜面无表情,道:“本帅已无兴致听你罗嗦,还是早点上路吧。”
火圣使忙道:“我说我说,禀军帅,御妹之母是有莘氏……”攸喜道:“废话!”火圣使道:“有莘氏乃我圣道中人,御妹也是我圣道中人。”云中子惊道:“怎么?”有莘氏身入邪道,后来跟尹晴反目成仇,这已不是什么秘密,但说辛怜也是邪道人物,云中子却是第一次听说,既震惊又意外,用拂尘柄敲着火圣使的额头道:“胆敢胡言乱语,立死当地!”
火圣使确认攸喜和云中子都不知道辛怜的身份,说道:“千真万确!请军帅看在小人与御妹同道的颜面上,网开一面。”
攸喜道:“为求活命,信口雌黄,本帅亦非三岁孩童。”火圣使信誓旦旦说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攸喜道:“有何凭据?”火圣使道:“还要什么凭据,小人是在据实禀报。”生的希望刚刚升起却又要破灭,火圣使哪能不急,搜肠刮肚,忽然想起莫老五,道:“军帅不信,可以问问莫老五……”云中子又是一惊,道:“莫老五何时入了邪道?”当时云中子在朝歌被闻太师打伤,曾与尹晴、莫老五一起论道,尹晴的确动员过莫老五入道。火圣使道:“莫老五曾助有莘氏大破乌子卅……”云中子将他的话打断,道:“这些贫道早已知道,又怎能证明御妹的邪道身份?”
火圣使道:“莫老五之所以对有莘氏伸出援手,是因为他是御妹自择的夫婿。不过莫老五对七姑情深意厚,在与御妹大婚之夜,逃之夭夭。御妹蒙羞,有莘氏曾邀道然于黄龙谷截杀莫老五。后来御妹又择婿金圣使,二人形影不离,曾同回西岐探母。军帅如果不信,也可问问金圣使,金圣使常在朝歌,问也方便……”
火圣使说得相当详尽,让人不得不信。谁能想到堂堂殷商御妹竟也是邪道中人,怎不让人心惊肉跳?云中子偷眼观看攸喜的神色变化。
攸喜脸上霎时血色全无,继而倏红倏绿,耳根发热发烫,无地自容。原本以为辛怜既美丽又纯洁,哪想到她竟有如此复杂的感情经历?不经意间自己成了“小三”。攸喜怒火腾腾而起,直想即刻回到朝歌,在辛怜脸上掴去几个耳刮子,扇她个乌眼青,再喷她一脸口水,出出这口恶气。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像一把尖刀深深刺进攸喜的心窝,楚楚作痛,只见火圣使的嘴巴张张合合,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攸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火圣使以头碰地,口喊“饶命”。
攸喜阴阴地道:“你是‘火’圣使吧?”
火圣使不明就里,懵懂答道:“是是。”攸喜道:“这就对了!既然叫‘火’圣使,就与火有缘,这才名副其实。”冲兵士说道:“烧死他!”火圣使当即被兵士拖去,绑在树干上,周围堆满干草木柴。火圣使声嘶力竭叫道:“军帅,你是我圣道姊妹的夫婿,你不能无情无义呀!御妹的前两个夫婿都与圣道有渊源,军帅虽未入道,但也算是我半个圣道中人,看在同事圣主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攸喜轻声说道:“烧!”
大火“噼啪”作响,在攸喜的注目下,火圣使被烧成一具焦尸,大小像只死狗。
这一幕把张天吓得屁滚尿流,弄得满囚车尿骚屎臭。
攸喜淡淡一笑,当即传令兵发东夷……
攸喜颇有政治头脑,一方面打开张天的粮仓赈济民众,一方面上书朝廷,建议委任地方爱国乡绅张良治理当地,并提出十项安抚民众的措施。朝廷一一批准,矾湖之地从此太平。
王师将士抬着涕舟,拉着粮草,浩浩荡荡开进东夷地界。云中子原本想亲自押送张天回朝歌,但他更想亲见华夏故土复归一统,所以跟着大军行进。满仓是东夷人,悉知东夷习俗,更知帝辛的良苦用心和统一对民族的意义,被攸喜聘为先锋官。东夷人虽然善射,但弓箭多为竹木所制,射程近杀伤力不大。东夷所处之地多江河湖泊,涕舟都派上了用场。为了华夏与东夷顺利融合,确保东夷永久回归,攸喜、满仓并未一味地强调军事进攻,而是以政治手段为主。攸喜、满仓命大军打出“凤”旗,以示“龙”“凤”同尊,同时严令不扰民不掠物,只对拼死抗拒者俘送朝歌,东夷部落大多不战而归顺。攸喜统帅大军从江淮一直到山东,取得完胜,自此华夷融合,永远成为一家。
攸喜因剿灭张天,收复东夷,被封为“抚远侯”。商周时习惯将官职或爵位名称放在名讳中间,以示敬重,攸喜自此改为“攸侯喜”,被人尊称为“君侯”“攸侯”。
且说那日姜子牙从祝融国回到西岐,被姬发、姬旦、蒙秋和“星痴”伊凡等人接住,姜子牙准备奇袭朝歌,奏请姬发亲征。伊凡道:“可惜千古美艳苏妲己,即将身首异处。”姬旦道:“奇了怪了,冀州侯苏护其貌不扬,怎就生出这等美貌女儿?”
闻听此言,姜子牙心头一闪,暗道:“不好,要坏大事!”
原来,苏护生有两个女儿,长女苏妲己,次女苏离,个个国色天香。当年姬昌途径冀州回国,崇侯虎对苏护说,西岐将来取代殷商,苏护就会失去国丈之位,富贵难保。苏护表面上义愤填膺,决心截杀姬昌以绝后患,暗地里却请姬昌悄悄见了苏离,并恳请姬昌纳其为妾。苏护有自己的如意算盘,若姬昌答应,将来无论商周谁得天下,他都是国丈。被姬昌婉拒后,苏护又恳请姬昌同意让姬发纳娶苏离。当时姬昌哭笑不得,自然又未应允。如今之商周情势,苏护一定也看得清清楚楚,定会故伎重演,再请姬发纳娶苏离。
姜子牙深知姬发敦厚善良,担心他经不住苏护的软缠硬磨,且苏离的确貌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果真如此,苏护、苏妲己和苏离成为商周两国共同的国戚,定会影响伐纣大业。更可怕的是,如果苏离不贤,也像她的姐姐苏妲己那样祸乱朝政,大周将难有宁日。
冀州与西岐接壤,苏护携女来西岐,必然途经美塬。若直接截杀,且不说姬发不同意,此举定会被天下人耻笑,而蒙秋正在美塬与丹枫对峙,于是姜子牙暗命蒙秋冒充强贼截杀,阻止姬发纳苏离为妃。
蒙秋心地实诚,忠厚正直,前次姜子牙命其追杀云中子和彩娥,蒙秋左右为难,非要喝酒不可。姜子牙行“禁酒令”,但军中医者有时会以酒作药引,不在此列。此次截杀苏护父女,与上次一样,皆非光明磊落之事,蒙秋定然还要酒喝,姜子牙命人运去一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