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此时的船队已经越过琉球群岛进入了太平洋,这时再往东北航行,只能沿日本列岛东侧,进入太平洋深处。前途茫茫,不知道这群殷人会漂到哪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等待着这些人的,一定是九死一生……
船行不足一个时辰,旗手报告,走在最后的一艘鲨舟脱离船队,向西南疾驰而去。
攸侯喜惊道:“怎么?”旗手道:“那艘鲨舟上的旗手最后传来旗语,说船长喝醉了,命鲨舟改变航向,谁也拦不住。”攸侯喜一拍大腿,叫了一声“噫嘻”,这才想起墨鲨给每条船装了不少酒。墨鲨的本意是航海寂寞,小酌一番可以聊解烦闷。谁知那船长竟然醉酒,并逼迫鲨舟离队。攸侯喜吼道:“能不能追回来?”
张一山道:“不能!那条船背道而驰,像发疯一样疾去,要想追上得多少时辰?就算能追上,回头往哪里寻找船队?毫无疑问,谁去追谁掉队!”
攸侯喜咬着牙说道:“‘酒蛤蟆’们,谁敢再喝酒,老子就剁了谁的狗头!”
辛怜冷笑一声,道:“船长要喝,谁能拦住。”攸侯喜喝道:“那就剁了船长的头!”辛怜“嗤”一笑,道:“说不定明天还会有船长醉酒,还会有鲨舟离队。鞭长莫及,你哪能都管住?再说,船长要是晚上喝,你怎能知道?”
辛怜说的十分有理,攸侯喜一时呆住,殷商朝廷盛产“酒蛤蟆”,在这七百艘鲨舟上的七百个船长中,相信多数是“酒蛤蟆”。攸侯喜暗道:“酒已经害了殷商,绝不能再害我的兵民。”想到此,大声说道:“张一山,传令各船,把酒通通倒进海里,把酒坛子给我扔下船去,谁也不能喝一口,谁喝斩谁!”
旗手一船接一船传了令。
“蟠龙号”上搬出两百多个酒坛子,整整齐齐摆放在甲板上。攸侯喜自先一惊,没想到每条船上都装了这么多酒。攸侯喜暗自庆幸,若非决断及时,不知日后会有多少鲨舟或掉队或离队。
忽然传来大哭之声,只见曲直怀里抱着两个酒坛子,大刺刺坐于当地,双脚胡乱踢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甚是伤心。攸侯喜知道他就是个“酒蛤蟆”,上去踹了一脚,喝道:“哭啥?本侯是在救命!”曲直呜呜咽咽说道:“你这是在害命!没酒老奴怎么活?”攸侯喜道:“本侯法外开恩,今天特准你喝,能喝多少喝多少。”曲直一抹眼泪,道:“恩主,能否让老奴偷偷藏起两坛,日后慢慢喝。”攸侯喜断然说道:“不行!”朝张一山说道:“传令各船,谁敢私自藏酒,杀无赦!”曲直听罢,继续大哭。
攸侯喜又踹去一脚,道:“赶紧喝!再不喝就倒了!”曲直一骨碌爬起来,抱着酒坛子猛灌。一连灌了两坛,曲直头脸涨红,眼珠暴突,喉头发麻,嘴角滴着口水,手扶船舷晃晃悠悠走了半圈,趴倒在甲板上,而后翻了个身,肚子像小山一样高高撅起,鼾声大作。攸侯喜脱下披风递给辛怜,辛怜会意,给曲直盖在身上,“小山”更高了。
七百条船一齐往海里倒酒,经过一个多时辰才把全部储酒倒完,酒坛子漂满海面,酒香四溢,十里可闻,醉了太平洋的鱼……
曲直依旧呼呼大睡,甲板上风急,攸侯喜让辛怜、满仓把曲直扶进船舱。二人刚把曲直拽起,曲直喉咙里“呜”了一下,一股水柱破喉而出,酸浆腐物喷得辛怜满身。辛怜不顾叫骂,赶紧趴到船舷上,面朝大海狂呕。曲直叫道:“我要喝酒!”满仓道:“你喝醉了。”曲直吼道:“我没醉!”满仓道:“喝醉的人都说没醉。”曲直一把将他甩去,叫道:“拿酒……”“来”字尚未出口,弯腰又吐。污物四流,满船酸臭,众人都捂了口鼻。
曲直死呆呆盯住攸侯喜,毫无恭敬之意,骂道:“敢把酒倒掉,你给老子滚!”攸侯喜阴阴地道:“酒后无德。”曲直摇摇晃晃,手划来划去,朝众人喝道:“快拿酒来!老子要一醉方休!”说着又吐,吐了一半赶紧憋住,咽回半口,自言自语说道:“不能吐,酒没了,吐了可惜。”满仓撇着嘴叫道:“真恶心!”攸侯喜一阵干呕,慌忙跑向船舷。船舷趴满了人,不少人吐之有物。
攸侯喜指着曲直喝道:“丑态百出!”
曲直指着攸侯喜回骂:“你才丑!”
攸侯喜挥了挥手,过来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兵士,将曲直拖去。曲直倔强地扭着头,喊道:“没有酒老子怎么上阵?拿酒来!老子要喝个饱!拿……”一直被拖进船舱,曲直又吵闹一回,便又睡去。
满仓担心攸侯喜怪罪曲直出言不逊,忙道:“攸侯,他喝多了。”
攸侯喜只是淡淡一笑,道:“看到了吧,烂醉如泥,还说什么没有酒不能上阵。曲直是勇者,勇者尚且如此,可见那些平庸之辈只能饮酒误事。朝廷尽出‘酒蛤蟆’,哪里能打得胜仗?姜子牙禁酒,西岐怎能不打胜仗?”叹了一口,又道:“仅有忠心是不够的。”这句话显然指的是曲直。
曲直酒醒后,磕头碰地,道:“酒后失态,都是那两坛子猫尿闹的,老奴赔罪了。”
攸侯喜灭张天显帅才之能,抚东夷显谋略之深,尊“凤文化”显现出政治头脑,加上原本就情感内敛,喜怒不由心动,有着双重性格,此时并未深究曲直蔑视尊上之罪,只道:“以后你再也不会喝醉了。”
据说,那条离队的鲨舟行至我国的钓鱼岛时,船长酒醒,悔断肝肠,捶胸大哭。孤舟无助,船长不知进退,登上钓鱼岛了望半天。大海茫茫,令人生畏,回头追上船队几无可能。船长命人将龙旗插上钓鱼岛,把酒坛全部丢进海里,而后驶向台湾。
丹枫,蒙秋和尹晴三支人马到达今日的外兴安岭时,已是初冬。外兴安岭现属俄罗斯,即斯塔诺夫山脉。外兴安岭的初冬天寒地冻,雪花漫天飞舞,一片银色世界。
大周帅帐内,蒙秋身裹虎皮披风,瑟瑟发抖,伊凡和众将相对无言。
出发时的五万人马,至今已减员八千。军中断粮三日,将士饥寒交迫,要命的是这时突然爆发时疫,兵士近半数病倒,连蒙秋也未能幸免,忽冷忽热,冷则寒战不止,热则大汗淋漓。“时疫”就是后来所说的瘟疫,是一种流行病,传染极快,危及生命。
蒙秋道:“天寒地冻,按理说不该有时疫流行。”伊凡道:“随军医者说,将士饥食鱼虾,渴饮冰雪,多日谷米未进,时疫乃水土不服所致。军中缺少冬衣帐篷,将士卧冰踏雪,哪有不病之理?时疫百药难治,何况军中缺医少药。”蒙秋道:“时下只能孤注一掷了!据探马报,丹枫距此不到一日路程,兵营大帐连绵十里,蔚为壮观。如此安营扎寨,可见丹枫根本没察觉到后有追兵。我军与其冻死饿死病死,不如决死一战,灭敌于无备之中,唯有如此才能接济粮谷,死里逃生,否则只能坐以待毙。”伊凡点点头,道:“丹枫仓促应战,不及排兵布阵,必败无疑。”蒙秋道:“次帅请传令,大军即刻开拔,今夜三更杀光所有战马聊以充饥,五更时分突然接敌。”
伊凡环顾众将,道:“明晨之战,大周将士或许无一生还,但这是我大周将士的最后机会,为了大周长治久安,杀敌一个是一个,杀敌一千是一千,少一个敌人我大周就少一个后患。拜托诸位,请奋勇杀敌!”
这就是一种信念!信念的力量是无穷的。
众将齐声应道:“请军帅和次帅放心!”
蒙秋对伊凡说道:“次帅既已找到预测地震之法,就该造福万民,次帅又不会武功,明晨短兵相接,次帅不宜前往。请次帅连夜回返中土,并将此军情禀报大王和丞相。”
伊凡一笑,道:“这就是临阵脱逃!军帅再勿多言,下官不会离开半步!”
这时兵士来报:“今天又死了两百多人。”
伊凡吼道:“让弟兄们挺住,明晨两军阵上再死!”
蒙秋急火攻心,再次昏死。连日来,蒙秋每天都数度晕厥,这次却久久不醒,大帐内一片慌乱。伊凡忽然想起姜子牙飞马所赠的丹药,此丹乃神医姜良秘制,名曰“百味还魂丹”。那是在苏妲己候斩之夜,姜良为能见上苏妲己一面,便用半部《黄帝外经》和两粒丹药交换。伊凡叫道:“都别慌!”从怀里摸出羊皮小袋,倒出一粒,塞进蒙秋口中。
只是一盏茶工夫,蒙秋悠悠转醒,冲伊凡说道:“事不宜迟,即刻进兵!”
大周将士顶风冒雪,朝丹枫营地进发……
丹枫此时并不知道危险临近。
这些日子,殷商将士多有冻伤者,因无医无药,死者颇众。冻土坚硬,一刀下去只能留下一道白痕。死者不能入土,只能以雪掩埋,丹枫痛心难耐。大雪封山,丹枫只得令大军临时宿营。营地面南依山而设,帐篷星星点点绵延十里,营地南面是一片开阔地,林木稀疏。因丹枫根本没想到后有追兵,营寨的这等布局完全是为了蔽风挡雪,毫无军事上的攻防功能。
晨曦中,雪花仍自飘飞,丹枫、苏离和婉娘伫立南望,张肠、李肚、黄山和彭湖四将围于其后。张肠道:“丹帅,粮草仅够五日。”李肚道:“动物大多冬眠,狩猎有限。”黄山道:“冰雪覆盖,草根难寻。”彭湖道:“多日来杀马充粮,马匹所剩不多。”
丹枫半天才道:“走了多少里了?”
张肠道:“足有一万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