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些人认为欺骗就是犯罪,不可饶恕,一旦受欺骗就会将其设为终身的拒绝对象,这方式很偏激,但是,也很正直,将欺骗的严重性直接表现出来。在这些人的眼里,欺骗感情,博取信任都是原则本性上的错误,这种错误对于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有着毁灭性的打击。
而植桐就是属于这类人。
作为新世纪变异人种,植桐已经不能算是原来的人类了,因为,植桐没有感情,不懂得人类原本就存在于身体中的各种微妙反应,连细胞都逐渐退化成坚硬的角质层,更不用提细胞里面那些繁复的化学反应了。全身的神经分布也是很大幅度的缩小,新世纪的人类都是冷血的,无情的,也是简单单纯的。
所以,根本上的原罪会让植桐疯狂。
窗外的天幕逐渐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无声地下着。B市所处的地区气候本来就是多雨的气候,能坚持这么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下雨已经是一个奇迹了,不过,也正因为这个,新兵营不至于更加糟糕。
经过初步的管理规划,新兵营已经焕然一新,精神面貌也是大不相同,管信每天在训练的时候都在吃惊,一方面吃惊于新兵的进展速度,一方面又吃惊于新兵对于植桐的态度。自从植桐第一次将一个新兵搁到在地的时候,所有新兵都对这个副教官有了想法,这不是说什么不好的想法,而是,对于植桐这个女性,这个和他们同样年轻的女孩子的不认同,想要打倒植桐的想法强烈到关乎所有新兵的尊严。
然而,短短几天里,就有不下于十人向植桐挑战,但是,无论是千里越野,还是实战阻击,新兵们都发现这个女人都是强悍得非比寻常,虽然,仅仅是第一个回合,很多人未必会输,但是,植桐那些前多未有的动作和技巧都令他们耳目一新,有些比管信教授的都有用,为了这些新的东西,新兵营里的人都对植桐爱恨交加,也就造成了这种诡异的态度。
这天里,新兵营照常早早就被管信给领到了野外,进行丛林狙击和野战。三百零一个人,管信站在队伍的前方,全身穿着迷彩服,身上带着狙击枪,胸口挂着很多东西,其中,那个闪亮的口哨很是显眼。往常时候,在队伍集结之时,植桐都会在一边,不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陪着他们一起训练也是正常的啊,但是,今天都到了天亮的点了,太阳都升到老高的了,植桐还是没有出现。
管信将狙击枪换到顺手的腰侧,将老虎几个小队长叫到跟前,交代了几句,就大跨步地往回走,他觉得植桐从那天开始就一直不对劲,说不上来怎么不对劲,但是,他就是感觉到了。
老虎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默契地将各自的伙伴带进丛林,今天的任务是相互狙击,在两个小时内将一队人马全部搁倒。两个小时之后,就是胜利的队伍吃饭,输的队伍站岗。两个小时后,他们就可以打听那个女人怎么最近这么怪异了。
看着那三百多人淹没进丛林,管信默念着秒数,吹响了口哨。
祝融最近有点得意,将手中的文件处理完,她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领,然后,又将头发梳理了一遍。招进来自己的副手,交代好将办公室的文件分发下去,自己就是朝着门外走去。
左军长那天天没亮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军13区,祝融都没接到当时的消息,而且,上级也没有相关的一些重大事情,祝融就猜想那一定是关于那个女人的了。那个女人就是让祝融心里扎了一根刺,寝食难安。祝融会妒忌得发疯,算是一种病态的癫狂。
那个女人最近的状态很怪异,不忙着新兵营的事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三天了,不吃不喝。有小兵去敲门,她看见那个小兵被那个女人赶出来了。植桐的面容和表情祝融都没看到,所以,对于被赶出来的小兵那一副惊恐不安的样子很不解。今天的事情都忙完了,她可以去看看那个女人的笑话,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将这女人打击得只能缩在房间里。
走到房门前,祝融抬起右手,不过,想了想,拉过一个路过的女兵。
“云副官?”女兵敲着房门。房门被关得很紧,女兵贴上耳朵,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女兵皱皱眉头,退到楼下,抬头三楼的那间房子的窗户看了看,一大片蓝色的窗帘将里面的情况都盖住了。
“祝部,里面没有动静。”女兵对着祝融摇摇头,祝融听了,两条眉毛挑了挑。将女兵挥退,让她去叫一支小队过来,她要直接将植桐的房间撞开。
被叫过来的是一支刚刚从外面执行任务回来的特种兵,从这附近经过,被临时拉过来帮忙了。特种兵就是特种兵,不消几秒,就有几个人从窗户钻了进去,还有几个人几下就将植桐的房门弄开,祝融进去的时候,里面很安静,没有开灯,她没看清地板上那一堆黑影到底是什么。
祝融走进这间明显安静得过分的房间,心中不禁发起怵来。黑暗中总是又让人不安的东西潜伏着,那小小的心脏就会胆战心惊,当祝融按下点灯的开关的时候,心脏差不多窜上了嗓子眼。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地上堆着的是好几个身影,地上蜿蜒淌着一条鲜红的小溪,一直流到阳台的门缝里。而阳台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枪械,所有枪械都被开膛破肚,里面仅留的几个子弹也是被扔在地上,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冷冽的光芒。
祝融已经有点害怕了,地上的叠在一起的赫然就是先前爬进窗户的几个特种兵,虽说他们执行任务回来已经很累了,但是,这么多人被人不声不响地放倒堆在地上还是很恐怖的,而且,那些血让祝融不敢确定这些人到底还是不是活着的。
啪嗒一声脚步声响在身后,祝融条件反射地跳起来,跑到沙发后面,转身。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她,表情狰狞,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那双过分苍白的双手诡异地拎着一个人的头盔,头盔上面沾满了鲜血,那些血还是新鲜的,一滴一滴,沿着那头盔的边缘自由落体地落下来,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滴答滴答”的声响就像是来自死神未知的邀请。
祝融后退几步,刚刚碰着电灯按钮的右手无意识的抽动着,脸颊刷得变得惨白,丰满的身躯几不可见地颤抖着。这不是祝融见过的最惨的场面,以前看到的那些流肠子,脑红脑白混合在一起的场面比这个恐怖多了,但是,那都是一些事实而已,肠子不会忽然站起来,脑浆也不会流在她的脚面,但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却是可以动,可以给人以无限恐怖的感觉,就像一把毫无生命的机器,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者。
植桐看着面前这个人类,雪白着脸,在角落里蜷缩后退,她抓紧手里的头盔,上面的鲜血发出香甜的味道,但是,凑近嘴边又是难以遏制地反胃。她知道,带着新世纪人类的思想却是拥有着远古人类的感觉,她很想舔一下这些珍稀无比的美食,身体却是本能排斥的。
这感觉给人以欺骗的感觉,如同那些人类欺骗的自己。
真正让植桐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利用,如今她冷静下来想一想,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利用的那一个。
祝融看着那张可以看见血管的脸逼近自己,想要挣脱想要逃跑,却是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还沾着鲜血的手指袭上自己的脖子,皮肤表层的细胞倏地僵硬起来,一股冰冷的气息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