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德拈须微笑,颌首道:“上仙虚怀若谷,在下等万分荣幸。”
旁边胡海也抚膝道:“正是这话!我是个粗人,不如我窦家哥哥那般会说话,往日见着两位神仙似的人物,也不敢冒然唐突。今日借着这机会跟上仙们亲近亲近,也是我等福气!我便就着手中这杯茶,表表我心中的谢意!”
胡活起身举杯,青离立即也执杯站起,二人同时微笑饮下,便就回归原位。
青离望了望窦文德,扬开折扇,笑笑说道:“窦将军此番为了楚将军挡下那一鞭,自己却受了重伤,同僚情谊可见一斑啊。”
窦文德面上顿时有些尴尬,胡海却是按捺不住,忿声道:“也就是我窦家哥哥才有这样胸襟!换成是我胡海,我绝不可能拼着自己性命去救她!”
青离眨了眨眼,哦道:“这又是何故?窦将军与楚将军同军为将,战友有难,相互帮衬岂非是应当的。”
胡海叹道:“上仙有所不知。若是别人还好,偏又是楚郡王府的这丫头——”说到这里他忽然止住,约摸是察觉失言,立时咳声望了望周围。窦文德立时瞪眼看他,目含警告之意。容卿见状却撇开脸去吃花生米。青离也只当不在意,低着头慢悠悠划拨着杯口的茶叶。
“胡将军怎么不说下去?楚郡王家的这位小姐怎么了?”青离抿了口茶抬头,笑微微望着胡海。
窦文德见状便要出声岔开,不料胡海终是忍不住,说道:“上仙有所不知,楚郡王府与我窦大哥府上原是有些嫌隙的。楚悠悠在未与王爷结亲之前,曾受了窦府一对传家的玉麒麟,当时我窦家哥哥正是想为公子许下这门亲事,可是到后来楚郡王却矢口反悔,说这对玉麒麟根本不是什么媒订之礼,言下之意还说窦府寒酸,凭一对玉玩就想迎娶他家女儿。也就亏得我窦大哥才有这肚量,到今日还伸手相救,若是我,早不把她放在眼里!”
胡海说得激动,连胡子也翘了起来。窦文德急道:“你瞧你,说这些个干什么!”
“大哥,兄弟是为你报不平!”胡海道:“你瞧瞧现如今他们家高攀了王爷如今又是什么下场?大婚之夜被个不明来历的女人搅得连堂也拜不成,如今京城里谁不把楚郡王府当笑话看?他气得急了便捉人来乱打。我听说老王爷在世时都颇不待见他们楚家,若是他老人家还在,断断是容不得他们这么放肆的!”
窦文德不住扯他袖子劝他住口。青离眼珠儿瞟过去跟容卿对视了一眼,遂道:“听胡将军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王爷跟楚将军成亲的事竟是被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搅黄了?”
胡海点头:“可不正是!不过这个事我也只是听说,当时我还在去参加喜宴的路上,就听见人说王府里出事了,王爷追着个穿白衣的女人往西边直去,又听说这女子乃是极少在城中露面的老王爷抚养的那个孤女,总之内幕甚深,旁人并不能知道太多。不过听从沙场回京的将士说,王爷对这位小姐很是爱护,哪怕出征在外也是时常惦记着她的,但没想到还是被楚悠悠钻了空子。”
青离心里有如擂鼓,执在手里的杯子也差点没握住。
容卿咳嗽了下,接口道:“那么胡将军是说,楚郡王在京中竟是很放肆么?”
胡海叹道:“比起以往老王爷的作风来,他岂止是放肆二字了得?老王爷在世时便有些不愿与楚郡王为伍,只是同朝为官并未摆在面上。现如今纵然有小王爷在,可因为当初婚礼的事对楚家心怀愧疚,哪里还好意思压在他头上?加之也不常在京中,圣上面前竟只有他辅助着治理朝纲了。”
“胡兄弟,这话可别乱说。”窦文德蹙眉道,“小王爷年少方刚,并不是公私不分的人,相信楚郡王若做得太过分,王爷也绝不会徇私不加制止。”
胡海被他堵住,便闭口不语。
青离默了片刻,忽然笑道:“是了,听说老王爷当初的死因甚是扑逆迷离,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暗中给越军通风报信也不至于中了他埋伏,两位将军原先一直跟随老王爷身边,只是后来才领兵去了西山驻守,不知也曾听到旧时同僚说起这些事?”
胡海茫然摇头表示不知,窦文德脸色却忽地变了变,抬眼直盯着青离道:“上仙如何知道此事?”
青离笑笑:“我也是道听途说,本也是不相信的。不过如今随军作战,偶尔听起将士们谈论,细想想之后,便觉这传言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老王爷英雄盖世,于沙场叱咤风云二十余年从未遇上过能与之平分秋色的对手,五年前那场仗虽说严峻,听说却还远不如眼下的形势,老王爷竟然被困于山岗之上而无法脱身,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窦文德捋着胡须,神情甚莫测,胡海不知详情,只捧着杯子等着他开口。半晌,他垂首看了看地下,忽地站起身来:“坐了这许久,扰了上仙清修,我等实该告退了。改日有空再来拜访,今日且先告辞。”
青离知他有意回避,却也不拦他,含笑起身道:“二位不必客气,有空便常来坐坐。”
窦文德微嗯了声,看了她两眼之后,便抱拳与胡海出了门。
容卿追到门槛外,直等到两人消失在院门外才回头道:“这窦文德一定是故意这样,我想他对于当中的内幕肯定知道些什么。你怎么不留住他问问?”
青离理着长发,轻描淡写道:“武官们最受不了别人相逼,这种事可不是你想问就能问得出来的。”
容卿倒回来坐下,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你觉得这件事跟楚郡王有没有干系?”
青离偏头,“你说呢?”
容卿盯着她不语,片刻后直身站起,“听说校场里今日在大演兵,参演的正是五年前老王爷的旧部,我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