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点了点头,低低说道:“香儿师姐,你千万不要怪隆哥哥。隆哥哥一心只是要救我出去,方才伤了风将军,你要怪就怪我吧。”
只见香儿脸色苍白,半响才答道:“此事当然怪不得你们。大半个月前,我无意中听到巡营的宋将议论,说是唐皇李煜有意让隆儿做了金陵城的守将,宋军不敢进攻,便在芜湖附近驻扎了下来,还说要用反间计将隆儿除去。我担心隆儿的安危,便赶到了金陵,没想到半路上碰到了均论,才知道他和你已经出来了。我们眼看着宋人沿路调兵遣将,料到你们多半是中了计,便一路追了过来。见到他们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你们已经离去了,没想到今天便听说宋军不断向卧狼山附近集合,唐军早已撤离,他们如此阵仗不是要对付隆儿又会如何,只是没想到他们一心要致隆儿于死地,居然将风行空的师父也派到了阵前。”
方君论听了,低低一叹:“小花,你们今日能从乱军中逃得性命,也真是侥幸。太傅乃当今世上第一高手,只是自矜身份,多年也未曾出手与人相斗。此次想必是赵匡胤下了死令,否则以他的为人和身份,又怎会和数万大军一起围攻隆少侠。听说赵光义也已对你下了格杀令,隆少侠居然能将你毫发无损地从乱军中带了出来,莫非他的武功竟然还在太傅之上了吗?”
小花摇头道:“夫子,风伯仲已经将我放了,只是我生死也要和隆哥哥在一处,才自己偷偷溜了回去。唉,说起来我也算恩将仇报,只是我宁肯自己死,也不会让人伤了隆哥哥。更何况我已经和隆哥哥商量好了,只要将湖口的援军带到金陵,我二人即刻离去,为何宋人只是对我们纠缠不放。”
方君论长叹道:“隆少侠于峡口寨夜探宋营、大破宋军,已是天下闻名,宋人莫不是闻风丧胆。又听说南唐拒绝了辽人的和亲之议,竟是在生死攸关之时白白放弃了这样一个强援,都认为隆少侠必定会为了你,为了南唐守住金陵。我还听说韩王因你之故,虽在军中,也不献一策。宋军举国南征,当然想速战速决,若金陵久攻不下,辽人趁机南袭,只怕汴京还真的未必能保得住。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要除去了隆少侠,以绝心腹之患。”
小花听了,呆呆无语,半日方才苦笑道:“说来说去,原来竟都是为了我,是我连累了隆哥哥。只是隆哥哥说皇甫将军已经投靠了宋人,夫子认为此事可是真的?”
方君论点头道:“既然隆少侠如此说,必定是真的了。只是隆少侠心思一向机警,为何会看不出此次的漏洞来,金陵虽然危急,也并非唯有隆少侠才能将湖口的援军请来,他若在金陵,只怕宋军更会不敢来犯。”
小花含泪无语,隐隐有了个天大的怀疑,咬牙凝思了半日,胸中仿佛有火焰灼烧,将一颗心儿煎熬地如同在油锅里一般。方君论见小花神色大变,不由叹道:“小花,你还是早日与隆儿离了金陵吧。当日我让他去司徒府提亲,没想到竟是害了他,你二人既然已有了婚约,便也顾不了别的了。”
小花想了一想,抬头说道:“夫子,你说的不错,只是我娘亲还在金陵,无论如何,我也要接了娘亲一起走。”
方君论点了点头,见香儿在一旁凝眉不语,不由说道:“香儿,你刚才也受了伤,还是我和小花在这里守着隆少侠,你去歇歇吧。”
只见香儿神色凄楚,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小花低低叹了一声,说道:“香儿师姐,你是不是放心不下风将军。如果你没有什么大碍,不如去宋营探他一下,只怕他见了你,身上的伤才会好的快些。太傅中了我的千里香,解药在这里,你也一并带过去,若能救他一命,也算报答了他放我之恩。”
香儿听了,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罢,见了又能如何。以他的脾气,怕是又要不欢而散,只是他师父当年对我也有恩,我便将这解药送了过去。”
小花见香儿转身去了,不由长长叹了口气,方君论瞧她飞身上了马背,片刻已经奔得无影无踪,也是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二人还是放不下这一段爱恨情仇,唉!”
小花听了,默然无语,见耶律隆始终沉睡不醒,便在一旁轻轻将他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又换了新的绷带来,将他的伤口一一重新裹好。
方君论见耶律隆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由拿起那把情殇剑是看了又看,又见小花无论如何也不肯歇息,便说道:“小花,你不要担心,夫子的商队里也带了许多名贵的药材出来,那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要多少有多少,我现在便叫人熬些补血补气的汤药来,只是你的身子也要紧,总要先将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
小花点了点头,去到另外一辆车中,随意将胸前的伤口裹了一下,仍旧回到耶律隆身旁,寸步不离地守着。方君论见了,只得随着她,一直等到第二日鸡鸣时分,方才见到耶律隆的眼皮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小花一双大眼片刻也没有离开过耶律隆的脸,见他醒了过来,欢叫着扑了上去,大叫道:“隆哥哥,你终于醒了,你,你没事吧。”
耶律隆的眼珠子缓缓转动了一下,见了小花,唇角边一丝笑意,只是说不出话来,小花见了,忙泣道:“隆哥哥,我知道你的伤很重,你不要说话,你放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耶律隆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似是要抓住小花的手,小花赶紧牢牢握住了,含泪说道:“隆哥哥,小花在这里,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耶律隆听了,轻轻合了双眼,又沉沉睡了过去,小花见了,方不似先前一般忧心,自己跳下车来,却又是忙忙为耶律隆熬药去了,方君论见了,知道劝不过,摇了摇头,忽见香儿骑着匹马儿,已是回来了。
方君论迎上前去,却不妨香儿在马上一头栽了下来,方君论大吃一惊,忙伸手扶住了,这才见到香儿后背上一条长长的刀痕,鲜血已是洒了一路。
小花在一旁见了,也飞奔上前,帮着方君论将香儿扶到了车里,急急问道:“香儿师姐,你怎么受伤了,难道是宋人干的?只是宋人中除了风行空,还有谁有这样好的身手,居然能伤了你?”
香儿脸色苍白,咬牙恨道:“不是那风行空又是谁?我好心送药,他却恩将仇报,早知如此,隆儿就应该一剑杀了他。”
小花听了,不由轻轻一叹,只听香儿急道:“小花,昨夜你二人在卧狼山上居然伤了宋人几千名兵士,数十员大将,风行空和赵普都受了重伤,连太傅也是命悬一线,幸亏他内力深厚,又得了你的解药,才侥幸不死。如今宋军像发了狂一般,个个只说要报仇雪恨,今天一早三十万大军便拔营直扑金陵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小花大惊失色,忙转头对方君论说道:“夫子,我一定要把娘亲从金陵城中救了出来,还有二姐姐和逸儿。宋人恨我入骨,他们落在宋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皇上和我父亲坚持不肯离了金陵,也只有随他们去了。”
方君论听了,沉思了一会,说道:“小花,你先别担心,隆少侠已经在金陵城中修了一条暗道,我与他本来商量好了,等我集合了商队,便带着你和你娘离了这里,如今我们沿着小道赶回金陵,最快半月便能回到城下,隆少侠也可以在车上养伤。”
小花回头四顾了一下,说道:“夫子,你商队人数众多,不如你将大队人马留在这里接应,就带几个腿脚好些的家人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方君论微微笑道:“小花,你放心,我们方家除了我之外,个个都略懂些拳脚,不然如今天下大乱,又如何能走南闯北谋一碗饭吃。如今宋军兵临城下,多一个人便多一个帮手。”
小花点了点头,只见那商队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经收拾好了,整装待发,小花见马车并未走官道,而是沿着山间小路一路东行,路程竟是差不多近了一半,不由叹道:“夫子,皇上命我和隆哥哥出来送信,实在是找错了人,你们商人经常在各处来来往往,于天下道路无不熟悉,应该派你们来才是。”
方君论摇头道:“小花,这些小路如果不是日日行来,又怎么会知道,我商队中尽是四面八方的人氏,所以才知道这些小路,便连夫子我也是一头雾水。你放心,我已经派了几个得力的人去往湖口给朱将军报信去了。他们本是躲官府盘剥惯了的,估计宋兵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小花听了,忆起当日江南皮革偷运到江北,也不由苦笑了一声,见香儿在车中运功疗伤,耶律隆仍在一旁昏沉沉地睡着,不由靠了车壁,轻轻握了耶律隆的手,只是痴痴地望着他。
商队在小路上昼夜不停,十几日过去,金陵城便已是遥遥在望,小花见耶律隆一日好过一日,便将那千年的人参好似萝卜一样日日炖了,一口口逼着他喝了下去。耶律隆喝了十几天,终于忍无可忍,伏在马车上轻喝道:“小花,你这个庸医,你若再这样胡乱灌了下去,只怕我气血没有补足,就已乱了气息。你放心,我已能自己运了内力养脉调筋,你若要为我补血,我开个方子给你,你照方子找人熬药就行,别白白糟蹋了那么好的人参。”
小花笑道:“隆哥哥,你恁般小气,夫子都还没有心疼哩。只要你能好起来,便是万年的人参娃娃我也给你找了来。”
耶律隆听了,缓缓撑着身子,靠着车壁坐了起来,将小花轻轻拉入怀中,低低叹道:“小花,你放心,只要你不死,我便也不会死。我一定会留着这口气,好好守着你。只是你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哪有这样大胆妄为的娘子?”
小花哼了一声,说道:“隆哥哥,你日后休想赶我走,你要做大英雄,也不管我是否会伤心。幸亏我回去找你,不然这次你一定死翘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哩。”
耶律隆大笑一声,冷不防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却是痛得一个痉挛,小花见了,赶紧在一旁扶住,只听耶律隆忍痛笑道:“小花,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若不嫌弃,就收了我吧。”
小花听了,也不由哈哈一笑,低头细细查看了一下耶律隆的伤口,见无事方才笑道:“隆哥哥,你如今全身上下都是刀疤,还好一张脸没事,幸亏我也不是个好色之徒,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耶律隆学了个乖,只敢轻轻一笑,想了一想说道:“小花,听夫子说你也受了伤,我却不忍心见你身上留了疤痕,我给你个药方,你自己调了药水日日涂抹在伤口上,便会没事了。”
小花听了,点了点头:“隆哥哥,我也正想和你学一学。我受了伤,只要你在身边就会没事;可是你受了伤,我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这一次如果不是情殇剑,我真的就要哭死了。”
耶律隆深深望了小花一眼,叹道:“你这个笨丫头,我还没死了,你居然就要殉情,幸亏没事,否则就算到了地府,我也要狠狠打你一顿屁股。我就是平日太纵着你,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就算殉情也是我殉,你一个丫头充什么好汉。你若再敢这样,我非休了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