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有很多亲密的异性朋友。在他妻子口中,他古板、迂腐,他在逐渐被潮流冲到了边缘。当杨花最后打算告诉他更隐秘的事情的时候,他选择了坚决地拒绝,他不想再多知道什么了,如同看到一只只肥硕的绿头苍蝇漂浮在一杯香浓的咖啡液面的时候,他怎么会一饮而尽呢?!
他也开始熟悉起了那迷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电子产品,以及它制造的把现实延伸得无限广阔的空间。他也开始受到了吸引,他欲罢不能。
…………
“你在想我吗?”女人追问道。
“我在想你,我想和你见面,可以吗?”男人似乎应该动情了。他不耐烦地站起来又坐下,他觉得自己像个难以入戏的蹩脚演员。
“人家刚有点感觉,你别那么性急啊,跟孙猴子似的。”女人矫揉地说,“我还想看到你打的文字。”
“见了我,你会怎样呢,你会做什么呀?”女人的话散发着诱惑和暗示,男人知道,她的热情已经如秋天的枯草,随时可以点燃了。
“我会温柔地拥抱你,亲吻你,在你耳边倾诉对你无尽的思念……”男人尽量回避昨晚使用过的词语,这样才会更有效果吧,才不会引起女人对他是否真正动心的质疑,才不会被她抱怨单调乏味,缺乏新意。
“然后呢……?”女人语言迷离地说。
“然后,然后的事情就是我们一起开心啊,忘记时间,水乳交融,自由飞升啊。”男人发现,作为医生,自己的语言越来越丰富生动且肉麻了。
“我会看到一朵盛夏深夜盛开的睡莲,花瓣娇嫩美丽,花瓣饱满热情,花瓣上还有丰富的天使的眼泪——露珠,让我感受到花瓣的热烈芬芳吧。”他继续说。
“亲爱的……我……”女人话语已经不完整了。
“我渴望嗅吻花蕊,让我的热烈的粗重的气息在花蕊最娇嫩处抚过,在我的浇灌与呵护下,花朵会益加润泽光鲜……”男人也似乎应该有些渴望了。
“我想见你!!!”女人急切地呼喊着。男人想起了有关侏罗纪影片中巨大雌兽发自其喉咙的吼声。他觉得自己好象被一只雌兽踩在脚底,又用力碾了几下。
“好,我们现在就见面,多么美好的夜晚啊,狡猾的月光,在向人间播洒欢乐的暗示。”他的理智继续着符合逻辑的对白。
“!@#%^&*()_+|~……”
——女人发过来很多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男人得意地,却又疲惫失落地苦笑了。
男人和女人从两个卧室中冲出来,女人急切地扑到男人的怀里……
女人说:“老公,这样交流的感觉太好啦!好象初恋一样!”
“嘢——!”女人紧紧箍住男人的脖颈。
当女人抱怨婚姻缺乏激情后,这对夫妻,就开始这样交流了。
煽情且善于掩盖的夜,疯狂的骤雨,惊涛裂岸的撞击后,女人如同盛满了的美丽花瓶,不再需要男人的任何多余的注入,温顺地小花猫样的偎依在男人的臂弯里熟睡了。男人轻轻放下女人,走到窗户前,拉开厚重的窗帘,远眺点点灯火的都市,他看到了无尽的欲望在静夜里噼里啪啦燃烧,他觉得自己此刻虚空得如同一条蛇蜕下的躯壳,他不知道将如何度过下一个疲惫的夜晚。
但是,他竟然丝毫没有睡意,在确认女人已经沉迷于梦境后,他又打开电脑。
他期待的头像正色彩绚烂地和他一样无眠,他轻轻敲出了几个字:
“杨花,你着急了吧,她刚睡着,让你久等了。”
没等对方回话,他又敲出了几个字:“唉,我真的感觉很累啊。”
对门是门
李易是个小公务员,为人有些谨慎。他的谨慎并非与生俱来,是机关工作自然而然的结果。平时夹杂尾巴做人也无所谓,可偏偏集资建房抓阄,他和科长住了对门。这让他感觉很尴尬,每次出门,他总要通过猫眼侦察一番,确定楼道里没有人了,他才快步下楼。他不愿意遇到那些来科长家“串门”的老板们——这些人李易由于工作关系,都认识的。他们是给科长送礼的。科长的夫人是个满脸油光光的丰腴女人,李易经常听到她给来客开门后做作的声音:“哎呀,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
李易曾经打算过把房子卖掉,可又琢磨着,你卖了房子,科长会怎么想?——你不愿意与人家做邻居吗?你自视清高吗?科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不愿意撞见吗?感觉卖房的弊端太多,还是放弃吧。
五月的第一个周末,李易一大早就出去了。他前脚刚走,一个背着大旅行包的大学生模样的人就来了。大学生反复按了李易的门铃后,很是焦急地在楼道张望。
“哎呀,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科长夫人以为是自家门铃响,满面春风地打开门。
“阿姨,我是找——”大学生羞赧地支吾着,用手指了指李易的房门。科长夫人有些失望,但是,她看到大学生的旅行包,心里泛起些许酸溜溜的滋味——怎么还有人给科员送礼啊,竟然无视对门的科长?!太不晓得事理了!但她忽然又微笑了:“来,来我家吧,李易和我们是一个单位的。”
科长夫人热情地为大学生打开一听即将过保质期的可乐,说评书般絮叨着李易和她家关系如何密切,让听者觉得,桃园三结义也莫过如此。
大学生很惊喜,他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厚包袱皮包裹的东西,放在科长家的茶几上,说:“阿姨,这个东西很珍贵的,拜托您交给李易大哥,我得赶火车,我先走了。”
大学生走后,科长夫人欣喜不已,晚上,科长和夫人围拢在包袱皮前,咀嚼着大学生说的那句话:“这东西很珍贵的。”两个人抑制不住内心的强大好奇,颤抖着手指,解开了包裹。
包裹里是一只很旧的瓷器。瓷器青灰色,像个容器,形状呢好像是个大甲克虫,头部却似乎是乌龟,四足,每只足底,各有一个篆书的小字,科长根本不认识。瓷器整体看起来,显得很古朴。
“很珍贵?——是古董?!”科长夫人尖叫一声。
“估计一定值老鼻子钱啦!”科长舔舔嘴唇说。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个瓷器留下,理由是:作为科员的李易早就应该给科长送礼了,这个瓷器,就算他送的吧。从今以后,就把这小子当成自己的嫡系吧。两个人琢磨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决定把科长大前年外出开会的礼品,一个不锈钢水壶用包袱皮裹好,打算交给李易,这样就基本公平啦。——我们也没占你什么便宜啊,嘿嘿。
晚上李易回家后,科长夫人把这个偷梁换柱的东西递到李易手里,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没等李易回话,就急忙告辞了。
李易看到熟悉的包裹皮,就知道这是老家来人了。小心地打开包袱皮,一下子愣住了。李易盯着这把不锈钢壶,当看到上面“XX会议纪念”这些字的时候,他立即明白了,他气恼地拿起壶,打算去敲科长家的门,刚要打开门,他就听见科长夫人的声音:
“哎呀,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
李易迟疑了,冷静想了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知道,他这么唐突地去索要东西,肯定要得罪人,人家如果不认帐,就很难要回自己那件东西了。得想点别的办法。
李易向一个朋友讨教,朋友说,这个科长一定把你的东西当作古董了,还是破财免灾吧,你可以去买一件类似的古董啊,送给他,如果他被暗示后把东西给你最好,即使他还是不给你,你借这个机会和他搞好关系,也很好啊,在机关混,就得入乡随俗,以前你不注意这些,不是连个单位级的先进个人都没混上吗。
李易觉得,也有道理。
李易来到这个城市的古董市场,他转悠了半天,在一家有些规模的,叫“藏宝阁”的铺子,他惊喜地发现了一件瓷器,这件瓷器,名字叫做笔洗,就是古代人写毛笔字后涮用的。店里只有一个年轻的伙计问了问价钱,吓了一跳,这件瓷器,要价八千元!您别看现在有些贵,可这东西升值,您买的是未来!您不知道吗,现在好多领导都喜欢收藏古董啦,我一看您就是机关做事的,买下吧,用得上的。李易和小伙计软磨硬泡,最后把价钱杀到了六千五百元,这也让李易很心疼,毕竟这是他半年的工资。李易交了钱,心情好郁闷啊。唉,本来是自己的东西,还得用这样的方式去索要,这都是为什么呢!
伙计收好李易的钱,给李易开了张保真信誉书,填价钱的时候,李易说:“板,能不能多填一点?”
伙计会意地笑了笑:“真是去送礼呀?”李易看到,伙计随手写了个数字:一万元。
李易把保真信誉书放在笔洗里面,把笔洗捧着自己生命一般装进一个古色古香的豆绿色纸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