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小拉比?”渔人早已习惯这年纪刚好足以发现这个世界上无数奇观的儿子所发出的惊奇的叫声,因此并没有抬起头。脑海中浮现的景象是儿子又发现了插在沙子里的鞋子或是在海滩上的海星,当儿子冲向他的时候,渔人继续不停地补着网。
“爸爸,”一头乱发的小孩抓住了爸爸的膝盖,一不小心把自己给缠进鱼网里,“一个漂亮哥哥,溺死了。”
“呃?”渔人心不在焉地问。
“一个漂亮哥哥。溺死了。”小男孩严肃地说,用胖呼呼的手指着背后。
渔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呆呆地看着儿子。这可是个大消息。
“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溺水了?”
小孩点点头,指着背后的沙滩。
渔人对着正午的太阳眯起了眼,看着漫长的海岸线。然后他回头看着儿子,眉头紧锁。
“这又是小拉比编的故事吗?”他严肃地问。“如果是的话,你吃晚餐的时候可能要被罚站哦。”孩子摇摇头,眼睛圆睁。
“不是,”他揉揉自己的屁股。“我保证。”
渔人再度皱起了眉头,看着海面。昨天晚上有阵暴风雨,但是他没有听到任何船只搁浅在礁石上的声音。也许是镇上的蠢蛋昨天晚上驾着小船出海,不小心搁浅了。更糟糕的,可能是谋杀。这可不是第一个被冲上岸,胸口插着小刀的尸体。
他呼唤来大儿子,后者正好在冲洗身体,渔人把手边的工作放下,站了起来。他正准备要把小儿子送回家,突然想起来他们还需要他来带路。
“带我们到那个漂亮小伙子那边去,”渔人用沉重的声音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另外一个儿子一眼。小拉比急迫地拉着爸爸往海滩上跑,他的哥哥则步伐沉重地踉在后面,害怕会发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们只走了一段短短的距离,渔人看到的景象让他立刻拔腿往前跑,大儿子飞快地跟在后面。
“船难,没错!”渔人气喘吁吁地说。“该死的土包子!老是爱乘那种烂船出海。”
岸滩上躺着的不只一个小伙子,还有个小孩,他们身边破碎的木头散落一地,很明显的是小船的残骸。
“淹死了,”小男孩蹲下来拍拍那个孩子。
“不对,他们没有淹死!”渔人摸摸那孩子的脉搏,低声说,然后他发现这不是个孩子,多毛的手表明这是个半身人。另一个男人开始抽动,随后坐起来打量四周。他一看到那个渔人,立刻试图把昏迷的同伴摇醒。
“太司,太司!”那男人大喊着摇动着半身人,后者立刻坐了起来。
“别害怕,”渔人看见那个漂亮的小伙子眼中警觉的神色。“我们会尽力帮助你们。大卫,快跑回去找你妈来。叫她把毯子和我冬天留下来的那瓶白兰地带来。”
“放轻松。你们会没事的。真奇怪—”渔人自言自语,边安慰着他们,“看起来差点淹死,可是你们为什么都没有喝到什么水呢……”这两个遇难者包着毯子,被领回渔人在海滩附近的房子。他们在这里喝了不少的白兰地,再加上渔人老婆想得起来的所有治溺水的秘方。小拉比骄傲地看着他们,知道自己的这次“渔获”会变成村民整个礼拜谈论的话题。
“再次感谢你们的帮助,”李斯特感激地说。
“我的荣幸,”救他们的渔民含糊地说。“下次小心点吧,以后如果要坐那种小船出海,拜托你们一看到风暴的征兆就立刻回航。”
“呃,没问题,我们—我们下次绝对照办,”李斯特有些迷惑地说。“请你告诉我们这里是哪里……”
“你们在城的北方,”渔人摇着手说。“大概有三到四里。大卫可以驾马车送你们过去。”
“您真是太热心了,”李斯特迟疑地看看他的小朋友,太司则是耸耸肩。“喔,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怪异,但是我们—我们被吹离了航线,我们是在哪座城的北边?!”
“当然是在星光城喽,”渔人怀疑地看着他们。
“喔!”李斯特说。他露出微弱的笑容,转向太司。“我跟你说过了,我们呃—其实没有离目的地太远嘛,”
“我们没有吗?”太司睁大眼睛回答。
“喔,我们没有,”李斯特偷偷用脚尖踢了他一下,太司连忙回答。“对,我想我又错了,跟平常一样。你也知道我的,李斯特,我从来记不住—”
渔人看了每个人一眼,“你们实在是群怪人,”他说。“你们不记得是怎么把船撞坏的。现在你们甚至还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想你们大概全都喝醉了,不过这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你要听我的忠告,不管你们以后是清醒的还是酒醉,再也不要踏上船了。大卫,把马车驾过来。”
渔人最后厌恶地看了他们一眼,把他的小儿子扛在肩膀上,回去继续工作。他的大儿子消失了,应该是去将马车开过来。
李斯特叹口气,回头看着他的小个子朋友。
“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到这边来的吗?”他小声地问。“或者是我们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我只记得血海和那个漩涡,”太司摇摇头沉吟说,“其余的部份好像都是场梦。”
“我也记得几件事情,”李斯特严肃地看着太司。“但都是片片段段的,没有任何一段可以清楚地拼凑起来。好吧,往回看没有什么意义,我们得要往前看。我们必须要去星光城,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甚至不知道今天是哪一天!所以—”
“海洋的进攻,”太司说,“我还记得这个,但我不明白海洋怎么进攻?”
“我们再看看吧,”李斯特叹着气说。“我也不太明白,好像是场梦。”
在日出之前,他们越过了最后一座山岗,向下望见了游弋着千扇风帆的博莱河口以及迷人城市数不尽的尖塔。当他们俯瞰到这雄伟华丽的景象时,说不上为什么,李斯特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月桥,”当底下一辆马车越过博莱河,好像浮在半空中时,大卫自豪的说。李斯特和太司看到马车在空中飞的景象,惊得呆了。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对魔法由向往到恐惧,再到厌恶,直到现在他认识到魔法和许多强大的力量一样,邪恶与否只取决于使用者的不同。太司以前的旅行中曾经来过这里一次,但是他对这里的熟悉并没有减少他的讶异。
“今天是什么庆典吗?”李斯特注意到城市中靠海一区的许多建筑及博莱河上的船头,都悬挂上了各色的彩旗。
“冬季庆典已经过了许多天了。“太司装作内行的提醒道。
“冬季庆典?星光城没有什么冬季庆典。”大维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天哪,你不知道舰队尾波节?”
“什么尾波节……”
“这是一个水手的节日,它赞美海洋、海上贸易以及海洋诸神。”太卫解释道,“特别是海洋女神安玻丽。”
“安玻丽?“太司不由得大叫起来,然后使劲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和李斯特对望了一眼。
李斯特也同样对这个名字感到震惊,他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而已,只是个名字,但这个名字唤起了昏睡时脑海中浮现出的一切:海洋的进攻,星光城的威胁,深海的恶魔……
“我会在这边停下来,鱼市场在另一边,”大卫跳下马车,“你们通过那座桥进城就可以了。”
李斯特停止了自己的思绪,再次感谢大卫顺道送他们到城里来。
他记起来了作为离开的代价,他们获得了一个任务,女神的任务。
“你们好,李斯特·格兰诺得以及太司·格林巴德,”从李斯特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他们转身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肌肉结实高大,正走向他们。他似乎很普通,穿着一件简单的素色长袍,挂着仔细修剪过的黑色胡须。他的头发也是黑的,然而边上有银色的斑点。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李斯特疑惑的问道。
他一面优雅地鞠躬一面说,“斯托金的弟子兼好友,地精的终结者,塔卡斯要塞的保护者,李斯特·月语,”李斯特注意到他使用了精灵语的发音来念这个名字,“你的名字比你想像中的要为人所知。我是阿克尔班,卡尔本·黑杖的好友。星光城中最尊贵的人嘱咐我看顾你们的到来。”
“卡尔本·黑杖?你是说黑杖塔的主人—那个大法师卡尔本·黑杖?”太司睁大了双眼。
“你是巫师?”李斯特皱了皱眉,他并不是故意放大声音说出他的想法的。
阿克尔班耸耸肩。“我是管理图书馆的人,”他回答说,“我热爱绘画,但是我必须承认我画得不是很好。”
李斯特观察了一下阿克尔班,对于他说的两种答案都不太相信。这个人身上带有一种特殊的气息,一种类似贵族才会有的特殊礼节和自信。如果这个人真的喜欢画画,李斯特丝毫不会怀疑他是在卡莱地区最精通这门艺术的人之一。
“我们要去哪里?”李斯特问。
阿克尔班沉默不语,但他的微笑让李斯特解除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