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刚破晓卡赞就起来了。他到溪边给自己整理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至少不像个疯子。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微微泛青,让他看起来狰狞中带着几分威严。
他站在林中,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听着各种小鸟的叫声,他希望这能让他平静一些,可事实上从逃离佩鲁斯监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从未平静过。
“出去走走?”米歇尔靠在山洞的洞口,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卡赞回头看了他一眼,镇静地说:“我得回去一趟,去取些东西。”
米歇尔不解地看着他:“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那里可能已经被红鹿镇的人设下埋伏了。”
“没关系,”卡赞淡淡地说,好像根本不把那些鬼手放在眼里,“我很快就能回来。我不能把它们留在那里。”
“它们?什么东西?”
卡赞转过身来面对着米歇尔,思忖了一下,说:“一个箱子。”
米歇尔立刻想到他指的就是那个放在阁楼上的箱子。当初他登上阁楼时卡赞就很警惕,而那个箱子一看就很不一般,现在卡赞伤还没有痊愈就要去取回箱子,想必那里面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东西。
“我猜那里面是珠宝。”米歇尔带着开玩笑的口气说。
但是卡赞一脸严肃,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他说:“那里面是我的过去。”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
虽然卡赞被称为“破坏之神”,但此时他的身体还存在问题,米歇尔绝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但他又很清楚,凭着自己是不可能劝住他的,于是他赶紧收拾了东西,把奄奄一息的篝火灭掉,紧接着就跟了上去。
他们一路来到小屋的附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一棵大树上,他们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个小屋没人把守后,他们才慢慢靠了过去。
屋里十分脏乱,显然在他们离开之后,红鹿镇的人来过这里。屋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现在更是一贫如洗。
卡赞似乎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一路穿过小屋,走到最后面的墙壁前。在墙壁上面,隐蔽的阁楼似乎并没有被发现,米歇尔看见卡赞轻轻地松了口气。
他们爬上阁楼,将那个红色的宝箱抬了下来,米歇尔发现箱子有些分量,而且随着摇晃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动,里面应该放着金属之类的东西。
“这里面是什么?”米歇尔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卡赞瞅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低头抱起箱子往外面走去。米歇尔站在后面望着他的背影,满腹狐疑。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绿色的森林充满生机,同时又杀机四伏。当米歇尔和卡赞走出小屋时,发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波西带领众人隐藏在山坡和草丛的后面,卡赞刚出现就被他发现了。等他们走进小屋后,波西立刻指挥部队将小屋团团包围,此时此刻,卡赞和米歇尔站在中心,而四周的道路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啊。”波西用嫌弃的语气说道,脸上却带着得意的微笑,“每次逃走之后你都会回来这个地方,这里对你的吸引就这么大吗?”
卡赞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红色的箱子还在怀里抱着。米歇尔偷偷扫视着四周,已经将背后的秘银十字架取了下来。
波西歪着脑袋看着米歇尔。“米歇尔大人,别来无恙。”
米歇尔微微一笑:“怎么?你知道我是谁啦?”
波西看了身边的吉萨德一眼,他正低着头仔细的听着周围的一切。波西说:“你的大名如雷贯耳,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不过让我难以理解的是,你怎么会和这个家伙混在一起呢?”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就快点撤兵吧。我和卡赞呆在一起自然有我的道理。”米歇尔说着,已经注意到了那个瞎老头。
“不好意思,我和吉萨德大人……”他恭敬地朝吉萨德扬了扬手,“……都认为把鬼神交给我们更合适一些。如果教会真有需要的话倒是可以坐下来和我们好好商量。”
“是吗?”米歇尔语露威胁,“你觉得凭什么教会需要和你商量?”
波西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暗起来,他拔出手中的短剑往天上一指:“就凭这个家伙!”
米歇尔往前跨了一步,将十字架往地上一插,威武的气势令所有人为之一怔。他冷静地说:“我们不必这样剑拔弩张,我们完全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不过要是你们非要来硬的,我的十字架可也不是吃素的!”
波西给吉萨德使了个眼色,可又想起来他是个瞎子。他丧气地摇摇头,刚要张口说话,只见吉萨德已经擎刀在手,低低地声音对波西说:“按计划来吧。”
波西大喝一声:“抓住他们!”
鬼剑士如虫子一样向米歇尔和卡赞涌了过来。卡赞放下箱子,一步向前,正掐住一个鬼手的脖子,将他朝着一棵大树扔了过去,那人立刻脊椎断裂,当场死于非命。
米歇尔挥动十字架迎敌,尽量不让对方接近自己。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对方虽然都是鬼手,但绝大多数都是红鹿镇普通居民,并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且心地并不算多坏。他们都是深受“卡赞综合症”伤害的人,如果简简单单地把他们当作怪物来消灭,米歇尔总觉得于心不忍。
可目前来看,他们对米歇尔和卡赞并没有相似的同情,他们想的就是要杀了他们,为自己的不幸复仇。
米歇尔因为有所顾忌而难以施展开手脚,他尽量不伤及对方的性命,只将对手击昏过去。他双臂一展,两道纯白之刃射向天空,强烈的白光直照得人两眼发花,米歇尔一连三脚,将离得最近的三个人踢飞出去。并以为对方会收敛,可对面的鬼手就像发了疯似地又冲上来,丝毫不给米歇尔喘气的机会。
卡赞倒是不管这些。他放开手脚,一通猛打狠杀,直打得两个拳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可对方好像不知道害怕,依然冲上前来。
卡赞也不是毫无顾忌。他一边打着,一边还盯着自己的箱子,以防不要被人抢了过去。事实上,这里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根本没有人有力气挪动这个箱子。
卡赞围着箱子旋转着,还在杀个不停。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身后飞了过来,抬脚直蹬卡赞的背后。卡赞早感到身后恶风不善,回身便是一拳,正与那人的脚打在一块,两人往后踉跄了几步,都险些摔倒。
卡赞赶紧站起身,这才看见原来那人正是一直骑在马背上的瞎老头吉萨德。
鬼手们见吉萨德加入战斗,都不再轻易出手。他们围成了一个大圈,正将卡赞和吉萨德围在了圈内。
米歇尔见卡赞情况不妙赶紧过去救援,刚往前走了几步又被波西拦了下来。
波西一脸阴险地问:“怎么?有急事儿?”
米歇尔把眉头一皱,正要冲过去,却又有一大批鬼手围拢过来,将他包围。
米歇尔看着眼前的局势,意识到这是波西的阴谋。波西就是要将他和卡赞分开,然后各个击破。而且如今他们已然上当了。
米歇尔不禁在心里责备起卡赞来,要不是他非要来取什么宝箱,也不会落到这么被动的田地。
场地的另一边,吉萨德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默默念动口诀,很快,他的周围便布满了一圈刺骨的杀意波动。卡赞握着从鬼剑士手里夺过来的长剑,全身上下散发着黑色的氤氲之气。见两人气势汹汹,一旁的鬼剑士都识相地往后面退了退。
吉萨德侧耳倾听,他听见卡赞的心绪有些紊乱,呼吸也不是很均匀,心里便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大喝一声冲向卡赞,手里的短剑一扬,一阵火焰好似海浪一般直扑卡赞而来。卡赞连忙向一旁躲闪,可那火浪拍打下来后又聚成了火球,轰的一声爆炸开来。炽热的气浪冲得卡赞顿时感到全身发烫,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卡赞见对方攻势猛烈也不惧怕,滚热的气浪还未散尽,卡赞一跃而起,挥刀劈向吉萨德的面门。吉萨德知道卡赞力猛,不敢和他正面交锋,只得躲向一旁。卡赞又紧追上去,挥刀左砍右劈,丝毫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
吉萨德也是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躲避着卡赞的进攻,同时又牢牢牵制着卡赞。不多会儿,卡赞渐渐感到手里的刀越来越沉,脑袋越来越涨,用眼睛一扫才发现,吉萨德所到之处脚下的花草全部枯死了。卡赞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
是杀意波动!
吉萨德之所以不急于还击,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卡赞靠近他身边就会受到杀意波动的影响。换句话说,只要卡赞接近吉萨德,就会无形中受到他的攻击,这攻击非常隐蔽,不容易被察觉。
卡赞立刻放了个虚招抽身后撤,可此时吉萨德已经看出了卡赞的心思。卡赞往后一跳,吉萨德马上一跟步又追了上来。卡赞接着往下撤,吉萨德反而转守为攻,死死地咬住了卡赞。情急之下,卡赞立剑在手,接着扭臂一划,横扫千军!
“拔刀斩!”
凶猛的剑气朝着吉萨德扑面而来。吉萨德下腰躲闪,同时飞起右脚踢中了卡赞的下巴。卡赞往后一仰飞到空中,还未落地,吉萨德已经追到了近前。只见他身子一挺,大喝一声:“波动爆发!”卡赞只觉肚子里的内脏突然一紧,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握住了他的身体,他惨叫一声,头朝下摔了下来。
一边的鬼剑士立刻扑上去,纷纷压在卡赞的身上,就像“叠罗汉”一样。卡赞终于被制服了,吉萨德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此时的米歇尔还在和波西纠缠着。他看见卡赞被抓后,苍白的脸上显出了痛苦。
米歇尔不由地怒火中烧。毕竟卡赞并没有想侵犯小镇的居民——至少他没想故意将病毒散播到小镇上。对于小镇居民的痛苦,他也是理解的。
米歇尔想起卡赞被小镇居民伤害后说的话,他称那些人是“可怜的人”。但如今这些“可怜的人”为什么都可恶起来了呢?
米歇尔刚想发作,又想到这些人的无奈。他们的确已经疯了,但却是被这可怕的世界逼疯的。他们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所有人都想找到一种方法来解决他们的痛苦。
这时波西向米歇尔说道:“米歇尔大人,鬼神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再战斗下去的必要了吧?”
米歇尔手持秘银十字架,对他怒目而视。“放了他。他并不想伤害你们。”
波西忽然放下了手里的短剑,冷静地对米歇尔说:“我们也不想伤害他。但是我们得找到一个办法把我们治好。我们谁都不想一辈子作鬼手。我们是无辜的。”
他说话的样子显得十分诚恳,之前浓重的杀气全都不见了,他就像一个受害者在轻声述说着自己的无辜与无助。
米歇尔也平静了下来。他发现波西的左手,也就是所谓的鬼手,呈现出血红色,皮肤粗糙而且肌肉和血管交错在一起,看想去很像遒劲的枯树枝。在周围,数百名鬼手直直地望着他,表情中带着一丝冰冷和绝望。
米歇尔放下十字架,转脸看着已被五花大绑的卡赞,内心中很是无奈。这些人不是妖魔,他告诉自己,否则必定难逃一死!
波西慢慢走了过来,将短剑扔在地上。他边走边说:“谢谢你,米歇尔大人,”他走到米歇尔跟前拥抱了他一下,“你的理解让我们备受鼓舞。”
米歇尔依然冷冷地审视着他。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米歇尔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干得漂亮,草绳叔。”波西擦着眼泪,看着手拿木棍的草绳叔说道,“我都被我自己感动了,呵呵。”
周围的人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