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知道了。”
蓝菲说:“每次我说你,你都说我知道了,过后又继续偷懒。其实我让你多写散文诗,是希望有一天你能出版散文诗集。那,我也就宽慰了。”
我说:“你不要说得那么沉重好不好?你想看我的散文诗,我一辈子都可以写给你看啊。”
蓝菲把头低下去,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在我的手上拍了一掌:“一辈子写给我看?我现在就要你写给我看。”一边说,一边把我拉起来,往书桌旁边推。
我急忙说:“别……水果大赛还没结束呢?”
蓝菲说:“不用比了。你输了。”
我说:“还没比完怎么知道?”
蓝菲说:“我说你输了你就输了。”
我说:“哪有这样的事。你太专制了吧?”
蓝菲说:“少废话!写散文诗去。”
说着话,我已经被她摁在凳子上,笔记本和钢笔都摆在了我面前。
安莹瑶给我打来电话,约我到新山公园,说要跟我聊聊。我心里已经有底,知道她可能会向我解释一些什么。
我们进了公园。这公园之所以叫做新山公园,是因为里面有一座山,也就是“新山”。
安莹瑶说:“我们去爬山,怎么样?”
我说:“好啊。”
我们沿着石阶往上走,开始时,我们走得比较慢。
安莹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小?”
我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我觉得她问的这句话有另一层意思。
安莹瑶说:“我并不弱小。我们爬快一点吧。有一些人,他们想慢慢爬上山顶,说是要好好欣赏沿途的风景,这样才不枉此行。但他们却不知道,如果这样,他们将会被很多人超越。被别人超越的感觉是很痛苦的,甚至会丧失继续攀爬的信心。但如果一个人爬得很快,当她比别人先到达山顶,看到别人还在拼命攀登,那该是一种多大的快乐啊!在山顶看到的景致要比在山下所看到的景致漂亮得多。”
我笑了一下,默然不语。
安莹瑶开始大步往上走,甚至像是在小跑。不得已,我只好跟上她的步伐。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可安莹瑶并没有放慢脚步。我感到奇怪。安莹瑶看上去是文文静静的,说话和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一种斯文的气息。可是现在她却显得精力充沛。
我们不断地超越别人,当我们来到山顶时,已经大汗淋漓了。
我们来到凉亭的栏杆处,脱下外套,将外套放在石凳上。
我们凭栏而眺,整个城市的景致尽收眼底。一座座高楼大厦,一条条柏油马路,还有来来往往的车辆。人就显得渺小起来,像蚂蚁一样小。人在活动着,可他们活动也显得那么渺小。他们是在为生活而忙碌吗?为生活而奔波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我觉得有一种悲哀。我想为别人感到的这种悲哀,只有在山顶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安莹瑶望着远方的高楼,平静地问:“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于是说:“是。”
安莹瑶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我说:“我没那种资格。”
安莹瑶笑了,说:“不错。我做了市委黄副书记的地下情人,一个不能公开身份的情人。”
我扭头盯着她,问:“为什么?”
安莹瑶微微一笑:“为什么?当然是有目的。‘大树底下好乘凉。’难道你不懂吗?”
我说:“他能给你什么好处?”
安莹瑶说:“我已经离开《年轻天地》编辑部了。现在国内的报刊杂志多如牛毛,搞文字的人领的薪水少得可怜。而且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失业。我不想再为了那点可怜的薪水而辛苦了。”
我一怔,说:“你离开《年轻天地》了?”
安莹瑶说:“对。黄副书记将我安排进了市检察院。现在他是市委书记的后备人选,他承诺,一旦他坐上市委书记的宝座,他可以把我调进市委组织部或宣传部。”
我叹了口气说:“青春,原来就是可以这样利用的。”
安莹瑶说:“对。青春是可以用来赌明天的。”
这就是真实的安莹瑶。如果以前我不认识她,我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很传统很清纯的女孩子。可是,现在我却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了。她没有这么简单,她有着很深的城府。
我说:“后来没人跟我提起,我不知道你已经离开杂志社进了行政机关。也许,我应该向你表示祝贺。”
安莹瑶说:“也没什么好祝贺的。只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黄编辑是黄副书记的朋友,他们经常来往,我也是通过黄编辑认识黄副书记的。”
我说:“那黄编辑知道你和黄副书记在一起吗?”
安莹瑶说:“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他不并赞同我,但我心意已决,并很快向他辞职了。”
我遥望着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心里有一种苦涩感。
安莹瑶忽然说:“那天知道你就是我表妹的男朋友,我真的感到很吃惊。没想到她会为你而回来……”
我一怔,不解地问:“什么?”
安莹瑶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你只希望你好好对待我表妹,让她过好快乐的每一天。”
我说:“我当然会让她快乐。经历这么多事之后,我才明白,自己最爱的人是蓝菲。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她,一辈子让她幸福。”
安莹瑶沉默了一会,笑着说:“她知道你这份心意,她一定很满足了。你是一个对感情很认真的人,难怪表妹会这么深深地爱着你。”
我说:“其实我倒觉得自己非常内疚,她对我一心一意,而我却……其实我很想向她坦白一切,但她不愿我提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