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泣不成声的赵彦,李信早已准备的言辞,再也说不出来。或许是良知,或许是伪善…李信在情感上实在不愿意将这个老人在拉入战争的泥潭;但是理智却告诉他只有将赵彦带走,才能避免乞活军的大量伤亡,他必须为更多的人负责。
两种不同的理念在李信的脑海里碰撞,一时间李信心乱如麻,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赵彦看着沉默的李信,对李信的来意已经了然,“少将军这次来可是为了请老朽出山,为少将军效力。”听着赵彦的问话,李信点点头,赵彦笑道:“当初蒙恩公搭救,幸免于难!说句实在话,咱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也不知道恩公居所,等知道了恩公已经去了。若不是少将军前来,恐怕俺也就只能到冥土报恩了。”
“老夫别的手艺没有,在军器监里呆了十几年,倒也会打造几副盔甲。要是少将军不嫌俺手艺差,俺下半辈子就为少将军效力了。”听着赵彦的说法,李信站起对着赵彦深深一礼:“信,替乞活军八千将士谢过老丈!
……
“将军,老主公留下的存粮还够两月之用。再加上主公向武家购买的粮食,如今的粮食还够义军吃上三个月的。但是钱已经不够了。”看着在自己眼前,侃侃而谈的方元,李信点点头,道:“粮食已经够吃的了,况且咱们在山里也呆不了几天了。”听着李信的话,方元心中一动,“将军莫非要……”李信点了点头,确认了方元心中的想法。
两人聊了一会,李信忽然问道:“伍长及以上军官,开办的夜校怎么样了?”听到李信的问话,方元忍俊不禁,“那还用说吗?效果是肯定有的,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理解,让他们捧起书本比杀了他们还痛苦。”不过这也怪不了他们,就算是方元自己在听到李信的话的时候,也以为李信的脑子有了问题。毕竟一帮拿刀枪征战的厮杀汉们,叫他们习文弄墨。这可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吗?
“不理解没关系,那就先学着,学着学着就明白了。他们都是义军未来的种子,现在让他们学点文字是对他们好。总不能让日后的军官在将令发下来后,拿着将令去找人告诉他这上面写的是啥要好吧。”听着李信的话,方元面上露出一缕笑意,赞道:“主公深谋远虑,非是臣等能及!”
听着方元的恭维,李信自嘲一笑,“你也别恭维我了,不过是眼界的问题罢了,将视野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挪开,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大的。”听着李信的话,方元一愣,道:“主公是什么意思?”
李信见此时无事,便开口解释道:“这里是益州路,益州路往东是梓州路,然后是夔州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福建路,两浙路,再往东就是东海。海之东是东瀛。梓州路往南则是广南西路,交趾,哦!也就阮李朝。往北则是庆丰路,再往北就是北魏西京道,西京道往东南就是南京道,也就是古幽州。南京道往东是东京道,往北则是中京道。东京道往南是高丽,高丽顺海南下,会遇到一座岛名叫琉球。
益州路往西则是青唐吐蕃诸部,曾经的吐蕃帝国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荣光。吐蕃至今建国已有五百余载,尚且没有新朝的诞生,仍旧处于混乱之中。北部呢?是黄头回鹘和党项人,再往西呢?是西州回鹘。总而言之,在益州路以西的大部分地区…嗯!准确的说是大赵以西的大部分地区还存在大部分的白地……”
李信说着说着,自己先沉默了下来。怔怔的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一言不发,仿佛是魔怔了一般。方元刚从刚才的轮番轰炸中反应过来,就见自家的主公蹲在地上,仿佛是得了癔症。心中惊骇就要出门叫大夫,就感觉有人拉住了他。方元大急就要挣脱,就听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句,“别打扰他,他在想东西。”方元松懈下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元节啊!主公他真的无事吗?”
拉着方元出了大帐,武士同点点头,“无事,得了癔症之人和他的情况不一样。”方元静下心来,仔细一看,李信确实不像是得了癔症的样子。回头赞道:“元节果然才识过人。”武士同摆了摆手,“方司马过誉了,不过是杂学罢了。况且,儒生间不是有一句话吗!”
“不为良相,必为良医!”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一句话,相视一眼,哈哈一笑。原本两人之间的隔阂与陌生尽数消失。
李信蹲在地上,手里画出周围的简图。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的世界虽有些陌生,但是与前世还是有迹可循。秦汉两朝不变,三国乱世存在了长达两百年。后乞颜人入侵,盘踞中原九十七载。后虞朝太祖韩礼起于微末,扫荡天下。享国二百四十载,为杜氏所篡。杜周代虞,享国三代六十二载。灵高祖李青建国,享国两百六十载。自灵肃宗称帝后一百二十载,武人渐摄大权,纷争不断,至北魏大赵对立格局真正形成又有六十载。
大赵已经一统,在大赵内部造反,日日放血,迟早得灭亡,只有跳出去才能有生路。吐蕃已经分裂,听父亲说过,吐蕃内部大约分裂为三个大势力,在西藏的古力赤赞普,盘踞青海的术赤,以及比邻大赵的扎德。术赤与黄头回鹘相争于青海,无力东顾。古力赤志大才疏,虽集山川之险大义于一身,却无成大事之机。扎德赞比邻大赵,年年东掠,阴狠有余,决断不足,且自高自是。党项人这两年态度暧昧不明,似乎与北魏有所勾连。南诏立国已经三百于载,现在已显乱象。
也就是说,从蜀地跳出去,诛灭扎德赞,北上占据青海,占据河套。根基稳定后再南下攻南诏,则大业可期!无论是由北向南,还是先南后北,都有一缕可乘之机。
想到这里,李信大笑出声,“是我劝别人眼界放宽点,结果没想到的只有我一个人眼界还没有放开,哈哈哈哈………”
良久,李信止住笑声,猛地站起,只觉脚底一软,跌坐余地。看着天空中渐渐落下的太阳,李信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蹲了整整一个下午,身上虽然狼狈不堪,但是李信心中开怀。
因为路通了……
生逢乱世,正是英雄豪杰用命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