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苏吟斩首示众的日子,未到午时,皇宫的刑场已被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大臣们整齐地排列成两排,暗处的一群身手敏捷的黑衣人蠢蠢欲动。
“事情办妥了?”她隐隐有些不安,如果有高手来劫法场,侍卫们怕是招架不住,而且她也不会武功。
“是。”
“谢在恪怎么样了?”
沈待还以为耳朵出问题了,“暂无大碍。”
“三个月后,放她出来。”她强硬地逼自己说了出来,如果换成以前,苏黎肯定觉得谢在恪无罪,可如今她是苏黎,她不可以心软,也不能。
约莫午时,她上身是粉红玫瑰香紧身袍,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妖妖艳艳勾人魂魄。
宫人们看得竟有些痴迷了,“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黎自动忽略了地上的大臣们,
走向了戴着脚链,头发凌乱、狼狈不堪的女人,她无法联想这还是一个月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吟王,一条黑色的粗布条蒙住了她的眼睛。
好眼熟?苏黎随着心中的疑惑,然后俯身看她,“聂,聂然?”那张脸孔,一些痛苦的回忆翻江倒海地呈现了出来。
苏黎顿时脸色苍白,身子不停向后退去,“主子,您怎么了?”
“不,不,不能斩她!”她惊恐地望着苏吟,有些语无伦次,“主子,您要三思啊!”沈待扶着险些摔倒的苏黎,是的,她顾忌了,因为秦鸣笙。
百里浅听着有些愕然,“请陛下三思!”身为临冉王朝的女皇,她的话怎能如此随便。
是该三思而后行,换了身份,怎么还能像以前那般任性冲动?“苏吟不是聂然,她们只是相似而已,我在畏惧什么,更何况……”她默默安慰自己道。
她稍微平息了下情绪,打量着穿着官服的女人们,红唇轻启,“众爱卿平身吧!”
一个宫人突然进了刑场,附在沈待耳后说了几句,便匆匆退下。
“主子,凌小姐进宫了。”
听完后,苏黎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的男人的未婚妻来了。
风和日丽,和煦的微风拂过,一切都很平静。
“主子,午时到了。”
“斩!”
苏黎不忍直视这么血腥的场景,适当转过身去,接着听见鲜血飞溅和人头落地的声音。接着唇角流露出一丝微笑。
城墙外,持剑的男子寒气逼人,浑身颤抖着,阴暗的眸子里含着泪,“苏黎,本公子不会放过你!”
侍从有些激动,“公子,您为什么不救吟王?”
“晚了,吟王已经死了。”他的瞳孔里满是空洞,充满了绝望。
“什么,意思?”
“那个囚犯根本不是吟王。”
苏黎,本公子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好的白玉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恭敬地跪在威严神武的宣政殿外,脑子里闪过各种猜疑。
突然意识到前方有一个粉红衣服的女子走了过来,“凌小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凌幻看女子没什么恶意,便起身了,“请问阁下是?”
苏黎没有作答,“凌小姐,我先带你去见一个人,”据宫人所说,自顾修莫名失踪后,凌幻便茶不思,饭不想,每日都在派人四处搜寻顾修的行踪,如此痴情的女子甚少,她有些失了信心,顾修会不会……
凌幻跟着她的步伐,来到了煜暖阁,在途中,每个宫人都一一向她行礼,凌幻猜想她定是一个大人物,不禁对苏黎又多了层警惕。
庄严肃穆的宫殿,凌幻脚步越来越快,那一抹身影不是顾修的侍从吗?“余弦,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他也在这儿?
余弦出乎意料地看见了一身便衣的苏黎,就要行礼,苏黎连忙打断了他,“还不请凌小姐进去!”
余弦忍不住颤抖了下身子,“是,凌小姐,请!”
苏黎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幻,挥袖向煜暖阁走去,余弦这才发现自己已是一身冷汗了,凌幻皱着眉头,跟了进去。
走进阁内,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正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幅对联。
屏风后走出了一个白衣胜雪的少年,“余弦,表姐她来了吗?”
凌幻满是怜惜,他怎么瘦成这样?她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就将他拽进怀里,“修儿,我来了。”
余弦呆住了,他家公子居然当着陛下的面和别的女子搂搂抱抱,这下子完了!
苏黎满腔怒火的盯着她,却不作声,敢碰我的男人?
顾修以为是余弦进来了,意识到那个人是凌幻,一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又是激动又是害怕,一想到自己的身份,慌忙推开了她。
他怎么这般紧张,额头竟还泛出了几滴汗,“修儿,你怎么了?”凌幻的一只手就要抚上他的脸庞,担心地问着。
别对我这么好,这样我会下不去手的,“表姐,男女授受不亲。”他立刻避开了,脸上的一丝喜色转为了冷漠。
“修儿,我们已拜堂成亲,何来男女授受不亲之说?”
此时苏黎低声吩咐了余弦什么,余弦无可奈何地退出了煜暖阁,阁内便只剩下了三人,实则只有二人。
她的责问让他难以启齿,跟她说他已嫁给别人了吗?
见他沉默,凌幻又问:“修儿,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出现在宫里?又为什么不派人告知我?”
清澈见底的眸子又湿润了,他不想去回忆那一晚,似乎时时刻刻他都在提醒自己,如果她没有因影青旋醉酒,他便没有机会成为她的人他,说到最后,他只是影青旋的替代品而已,仅此而已。
“我如今是陛下的人了。”
这句话就像晴天霹雳,心就像被一把匕首狠狠刺入,血流不止。
“修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知道,他是被逼的,如果不是为了见她,是不是他早已自尽了。
他被她抱着,泪水肆意地流着,他快走到了崩溃的边缘。苏黎几次都想上去把他拥入怀里,这是苏黎对一个少年造成了心灵的伤害呀!她没有资格抱他。
可想而知,他是不是受到了许多伤害,她却没能保护好他,“修儿,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他再也不能犹豫了,“表姐,如果我做了伤害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傻瓜,你说呢?”
十几个宫人端着许多盘菜放在了桌上,余弦随后也走了进来,看到的是两个人暧昧地抱在一起的画面,而陛下竟一动不动地站着,就这样看着他们。
“公子!”
凌幻有些尴尬地放开了他,顾修像被这声‘公子’唤醒了,他刚刚做了什么,他,他投入了别的女子的怀抱,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还有,还有……
“陛,陛下!”
他没有了平常的风度,几乎是狂奔了过去,眼里没有凌幻,没有余弦,没有那群奴才,只有眼前那个冷漠的女子。
凌幻只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心里满是恐惧。她听错了吗?那个粉衣女子是陛下,那个暴君?
为何之前没有发现他眼里的伤感是来源于她,是气昏了头吗?
“别跪了。”错不在这个少年,错的是她吧。
“陛下,求,求您听我解释,我……”他反而不习惯她的温和了,也许醒来又是一场梦。
凌幻压抑着,为了她,她爱的那个男人正低三下四地跪在另外一个女子面前,祈求着她的怜悯。
“陛下,草民可以向您解释这一切!”
“不必了,朕都明白,凌小姐应该是多日未见修儿,有些激动吧,是吗?”苏黎想起他靠在凌幻的怀里,手里的劲道又大了些,顾修的腰被捏的生疼,只能忍着,比起心里的疼,算不了什么。
顾修苦楚的望着她,“是。”
“凌小姐,和朕一起用膳吧。”
“是。”
坐在桌前,苏黎始终搂着他的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顾修此刻心神不宁,而凌幻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等着谁打破寂静。
“朕听说凌小姐的未婚夫君新婚之夜失踪了”她顺手夹了道菜到了他的碗里,让顾修受宠若惊。
“回陛下,确有其事。”
“如今有下落了?”
“回陛下,是。”
“朕得先在这里恭喜凌小姐了,凌小姐饮了此杯吧。”苏黎便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凌幻心里不是滋味,越来越想不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陛下,表姐不会饮酒,这杯由臣侍替她喝。”
他不由分说夺过凌幻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着咽喉流进了肚里,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饮酒呢,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吧。
“啪!”一个大大的巴掌瞬间印在他的脸上,“你抢它干什么,想替她死吗?”为了他,她第二次失去了理智,因为什么,爱吗?
奴才们扑通跪在了地上,“陛下息怒!”
凌幻听到她要杀自己,没有多大反应,早已猜到无法活着出去了。可看到修儿被打,她忍不了,“陛下,此事与娘娘无关,求您饶了娘娘,草民甘愿一死。”
“怎么,你们还要郎情妾意多久,既然他愿意为你死,朕何不成全他!”
“陛下,求您饶了表姐,她真的是无辜的。”被扇了一巴掌,脸色越来越苍白,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裙,求道。
“死到临头了!你都在为她求情,朕在你心里到底有几分?”
凌幻有些震惊,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难道修儿真的爱这个暴君吗?
“您,无人可以代替,可臣侍无法眼睁睁看着表姐因我而死。”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他是爱她的。
“如果,朕不允许呢?”她的眼里划过一丝哀伤,俯下身把他抱进怀中。
他对上了她的眼,“陛下此言何意?”